第168章 老朋友

一勺子菜稳稳递到了她眼前，搁进了她碗中。她眨眨眼，对面的公子玄已经开口，“想什么心事，还不快用饭。豆腐花要趁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她抬起眼帘，他仍态度温和，“不喜欢吃豆腐花，就尝尝酥肉丸子，也很不错。”她垂眸，碗里正是一颗饱满多汁的酥肉丸子，公子玄刚从汤里捞出来。她勾唇一笑，再抬眼看他眉眼，神情有刹那的恍惚。好似这个人，便是顾加赫，便是她前世的情郎。他们实在生得太像了。她眨眨眼，点点头，“好。”低头开始吃丸子，味道果然滑嫩爽口，这肉也不像是肉的口感，倒是利于她胃口。她本就不大喜欢吃肉，偏爱各类菜品。吃下一颗丸子，又喝了一口汤，肚子里的饥饿感顿时一扫而空。紧盯着眼前的蒸豆腐花，拿起勺子开始享受。豆腐花入口，比那酥肉丸子也不知道美味了多少，吃的她眯起了眼睛。大约是几天没吃饭了，这会子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竟也觉得舒畅非常。公子玄笑起来，将跟前的豆腐花推过来，“若是喜欢，连这一碗也一并吃了吧。”小小一碗豆腐花本就没什么分量，何况她是习武之人，饭量自然与其他闺秀很不相同。她眸光闪了闪，“你的那一份还是留着你自己吃罢。我再要一碗就是。”难得吃家常的小吃，她脸上有浅淡的笑意。他却摇头，不肯遵从建议，“刚才你也听到了，东家说了，只要你爱吃，便要多少有多少，绝不收钱的。似这会儿，你再要上十碗一百碗，东家也不会算咱们钱的。”她没动。他凑近一点儿，笑得有些俏皮，“公子玄可不能占一个小店家的便宜，若是传出去，荆州百姓还以为咱们欺压百姓呢。”他学着百姓的样子，拔高了一些尖酸的嗓音，“那个公子玄专是纨绔无赖，白吃人家仙来饭馆的豆腐花，还不给钱。”他学得样子倒也不怎么活灵活现，但他素日清冷惯了，忽然这么逗趣一下，顿时让人忍俊不禁。她掩口一笑，摇头，“这么说，我是不能再吃了，小心吃出你的坏名声，教你日后不好管理荆州百姓。”“我长了二十几岁，这豆腐花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你还是……好好吃下吧。”他态度诚恳，言语温和，为了让她吃一碗豆腐花，也是拼了。她便不再拒绝，高高兴兴吃了属于他的豆腐花。吃下两碗豆腐花，又喝了一些汤，总算是饱了。她端端正正坐在桌前，静看他用饭。他的吃相优雅美观，半点声音也无，他果然吃了几颗酥肉丸子，又添了些素炒蕨菜，看样子饭量竟不比她小。结账时，东家亲自进了门。笑眯眯地提着一只盒子，“公子您看，这是专给姑娘打包的豆腐花，路上饿了吃。”龙泉镇往荆州府也还有几个时辰。这四五十岁的东家，考虑倒是很周到。公子玄摆摆手，“张伯，真的不用了。”他伸手指了指她，“方才一口气吃了两碗，只怕进了荆州府也还不会饿的。”他的笑容和煦温和，言语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她不由得脸一烫。怎么给个外人说道她饭量大呢？女孩子家，都喜欢被人当猫养的。可惜她不是小猫，却是一只好饭量的大猫。张伯哈哈笑着，半点不见嘲讽的意思，“既然姑娘喜欢吃，公子怎好拒绝这豆腐花呢。我在盒子底下加了木炭，保管进了荆州府还是热的。”说着将食盒递给公子玄，关切道，“公子又去远地方了吧？好些日子没看见您了。上个月我去荆州府走亲戚，想要给您送点镇上的新鲜蔬菜，可惜没打听到您的住处。”张伯有些遗憾，“要不是那年您仗义相救，我那闺女哪能嫁给我的好女婿，指不定就被狗当官儿的给……哎。”他叹息一声，又笑起来，“我家的三孙子就快出生了，改日您来，我亲自报给您瞧瞧。”果然，张伯不知道公子玄的身份。原来，他们关系好的根源还在这里。倾城对公子玄的为人又了解了些。忍不住笑看他。他却一本正经，“恭喜恭喜。今日仓促，未曾准备礼物。”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元宝，笑着，“就给您的三孙子，打个长命锁吧。”银元宝约摸也有五两重，打个长命锁正好合适。不是特别矜贵的礼物，好比邻里之间往来道贺，却显得热情亲热。张伯想要推辞，又舍不得，笑得愈发欢喜，“本来是断断不能收您银子的。只是您这样的贵人给的银子，给我那三孙子打个长命锁，不知道带给他多少好福气。真个是……谢谢您了。”张伯笑嘻嘻收下了银子，小心翼翼收藏起来，将食盒塞到公子玄手中。又转头吩咐小二，再给他们带些好吃的菜品。公子玄不肯收，只说长命锁是一番心意，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何须那般讲究。张伯也是实诚人，断不肯占了便宜，硬拉着他们二人，林林总总准备了许多东西，一股脑儿放在他们马车中。龙泉镇新鲜的蔬菜，仙来饭馆的特色菜，连那酥肉丸子，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只怕回去能吃半个月。辞别张伯，马车比来的时候重了不少。倾城笑着看公子玄，见他满脸歉然，不由道：“公子不必多想，张伯热情好客，知恩图报，是好事儿。您应该高兴才对呀。”公子玄叹气一声，笑起来，“若兰说的对。”两个字，便教她心头一跳，垂下了眼眸。就这么进了荆州府地界，到了城门口，侍卫照例盘查。公子玄没下车，递出一个文书，也不知道是什么，就那么通过了。她猜是荆州府世子特有的身份证明，但看侍卫的神态又不像是。她没出声，谁人没有三两个化名，没有三五个身份。想要在这江湖上漂泊立足，总也要有安身的本事。何况，他们从寿阳来，初入荆州，前头才遇到截杀的刺客，自然要小心应对。他不愿太早暴露了身份，也属常理。车夫自然是知道路径的。进了城中，四周热闹非凡。南朝与北国征战，真正伤到的百姓都在北方。似荆州府这个中间位置，倒还风平浪静。城中百姓穿行，鲜衣怒马，让人心安。倾城安静靠坐在公子玄对面，淡然不语。对入荆州王府还有些忐忑。果然，马车到了王府门口，看门的人却不肯开门让路。小厮下马去说了句什么，看门人先拔高了尖细的嗓音，“王妃交代了，近日不见客，请回吧。”倾城眸光一闪，想起公子玄极有可能并不会立刻以自己的身份回府，但如此这般被人拒之门外，却是为何？那小厮已走了回来，靠近车门边，低声道：“公子，王妃说王爷病重，一律不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