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有，我一定会带领我的队友取得优异的成绩，让你们刮目相看。”

“好的，我们拭目以待。”

通话结束，太阳也快下山了。林深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人，跟他汇报说：“结束了，盛总。他不愿意。“

“嗯。”

开的免提，盛世煊全都听到了。

“还挺有脾气。”他笑笑。

“年轻人嘛。”林深说，“也可以看出他挺讲义气，比较要强。如果您还是想帮他的话，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不用了，给过他机会了，后面看他自己吧。”盛世煊转过身，把杯子放回桌上，随后拿起车钥匙，“下班了，走吧。”

下午家里来了电话，让他晚上有空回家吃饭。离开公司后盛世煊开车去接他哥，路上进商场给他买了条领带，又给爸妈挑了小礼物。

盛氏做房地产行业，家里共有三个孩子，大姐世静嫁入世交豪门，生育了一对儿女，被老公宠上天，过得幸福美满；哥哥世衡刚结婚不久，还处于甜蜜新婚期，见谁都一脸笑。剩下盛世煊光棍一条，全家人都盯着他，他其实有点怕回家，但不回又不行。

接到大哥后，兄弟俩一起回去，路上简单聊了点工作和生活的事情。

到了家，二人受到了母亲的热烈欢迎，以及爱的拥抱。

盛世煊还没来得及拿出准备的礼物，盛母就突然发现了不对。“哎呀，”她盯着小儿子的西装口袋，“你没有放口袋巾吗，世煊？这样可不好看。”

“我放了的，”盛世煊下意识看向自己空空的口袋，然后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算是……送人了……吧。”

反正不指望拿回来了。

“送人？”盛母敏锐地捉住了八卦的气息，“送给谁了？男孩女孩？”

“男孩。”盛世煊坦白说，“您儿子今天给别人当男朋友了，服务得超级周到，虽然核心任务失败了就是。”

“服务？！”盛母一脸惊恐，“世煊，你……你去做……”

“没有没有。”盛世煊失笑，抬手按在了妈妈的头顶，“快把您的脑洞堵上，您儿子洁身自好，绝对不会走上自甘堕落的道路。再说就算我真去做那什么了，我这配置，谁点的起？”

“越说越没边，”盛父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儿子在讲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为父亲，他高度重视，“你到底做什么了？老实交代。”

“抱歉，爸爸。”看爸爸一脸紧张，盛世煊无奈地说，“我发誓，我真没做鸭。”

我只是被人当做鸭。

然后他在饭桌上讲述了自己白日里的经历。不过没细说，只说自己给人家当男朋友帮人家争遗产，没敢说人家哥哥骂他是鸭。

讲完后，几位家庭成员反应各不相同，他爸说他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他哥倒是觉得挺有趣，他妈则是详细地询问了那人的长相，在看到照片后给予了高度肯定，然后让他掏点钱赞助人家。

“我给过他机会，他拒绝了。”盛世煊苦笑，“你们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争取到那个机会，林深真的很强，真的很为公司和我着想，他十分严格，我硬生生跟他说了三大点五小点他才同意赞助卓越。结果呢，人家自己不愿意。”

“哎呀，那孩子那么有梦想，你就帮帮呗。”盛母极为慷慨，“反正你喜欢看赛车，养个自己的车队也没什么。先随便给个几百万，看看他们的表现也行。”

“不行，我又不是做慈善的，”盛世煊认真给母亲分析，“我要真的想养车队，我可以去签更好的、更有名气的，可以真正帮助公司提升品牌影响力的车手。卓越……他OK，但他那个队不行。”

“世煊说的有道理。”盛父也发了话，“不能为了一面之缘就随便丢掉几百万，真的要组车队的话，还是得从公司利益出发。”

“好吧。”赞助的路子行不通，盛母又换了建议，“那你跟人家保持联系，最好饭后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给点精神上的支持吧。他现在肯定很无助，很需要一个人能够给点安慰。”

“NONONO，”盛世煊晃晃手指，“再联系的话他肯定还要让我演他男朋友。这不合适。”

“你不是喜欢看赛车比赛吗？认识一个赛车手也挺好的吧，能多了解一些行业内幕什么的。”盛母苦口相劝，“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你遇到了他，他遇到了你，这是天赐的缘分，要珍惜！你们可以聊聊车，交个朋友啊。”

“交友就算了，”盛世煊喝了口汤，“我有喜欢的人了啊，妈。”

*

“哎哟你别跟我提那人了，一提到这个我就火大。”

盛母皱起眉头，一脸不悦：“老说有什么梦中情人，却半个影子都见不到。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是不是那次车祸后产生了心理阴影，然后身体某方面功能就不行了，所以打算单一辈子，于是故意编谎话骗我们的。”

“对对对！”盛世衡看热闹不嫌事大，附和道，“我也怀疑是这样。”

连盛父都当真了，看着儿子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世煊。”

“你们干嘛，”盛世煊哭笑不得，“我身体好着呢，真的。我之前说的事情也是真的。千真万确，我确实有喜欢的人。”

“证据呢？”盛母往儿子碗里夹了些韭菜，怨气十足地说，“别跟我说你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一直无法理解，失忆为什么只忘记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别的什么都没忘，跟没事儿人一样，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说谎。”

“别给我夹韭菜了，我真的不需要壮阳啊，妈。”盛世煊简直头大，他放下筷子，努力解释，“可能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然后我伤害了他，或者他伤害了我，或者我出车祸的时候正要做一件和他有关的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执念太深，所以只忘了他。”

他说完，爸爸妈妈和哥哥三脸冷漠。

盛世煊十分无奈：“真的是真的……”

那件事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他一个人在国外念书，某天他出了车祸，伤得很重。醒来后他脑海中频繁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是谁。

起初他怀疑是不是错觉，后来却经常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赛车，少年，汗水，鲜花，香槟……许多细节拼凑出小块记忆碎片，让他确信那不是假的。

他确实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而且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那个人的特殊感情。

他迫切想找到他，拥抱他，但他的老师同学和朋友都说他身边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们甚至说从没听他提过赛车。

他的手机葬身车祸现场，他也没留下任何和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好像真的不存在那么一个人似的。

可他觉得那个人是真实的，只是自己偷偷喜欢着他，藏得太好，没告诉任何人。

盛世煊当时极为迷茫和焦躁，恨不得砸碎石膏自己去找，他爸妈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儿子有个同性梦中情人的事实，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找人。但不知道是他藏的太好，还是根本没那回事，他们死活找不到人，后来只好放弃了。

他们放弃了，盛世煊本人却没放弃。

这么多年，他对那个人念念不忘，所以一直留在国外，一边搞汽车设计，一边找梦中情人。到了上上个月他妈实在受不了了，就谎称生病把他骗了回来。然后让他爸收购了一个汽车公司塞给他，让他去当老板，做设计，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猎风汽车的盛总。

虽然他总是对外声称自己是设计师就是了。

“明天跟你爸去医院吧，世煊。”盛母又不动声色地往儿子碗里夹了些韭菜，“先看脑科，再看男科，好好检查检查。”

“不用麻烦爸爸了。”盛世煊欲哭无泪，“我真的没病啊，妈。”

“你就别再嘴硬了，我们是你的家人，你在我们面前承认身体有毛病我们又不会笑话你，对吧。”盛母叹了口气，“你条件这么好，也不是没有男孩子追你，其中不乏门当户对的，但你都拒之门外，也不社交，如果你真的是gay，总归会有点反应吧。不说别人，我觉得姜乔就不错，跟你挺般配的。”

“快别，”盛世煊连连摇头，“您对姜乔的了解太少了，我跟他不合适。我无动于衷是因为非我所爱，不是因为身体有疾。”

“如果你不喜欢姜乔，总可以去认识一下别的人吧。比如这卓越，反正你要么去看病，要么去交友，别整天自己玩自己的。”盛母一脸冷酷，“你自己选吧。”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盛世煊两样都不愿意选。

但看着妈妈严肃的面孔，他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

*

同一时间。

卓越正瘫在阳台的躺椅上吹风，思考着如何走下去。

微信群里三名队友晒了一大堆美食图，看得他口水直流。要知道他为了提前体验贫苦的生活，自己晚上就只吃了一碗泡面，可心酸了。

有那么几分钟，他很想不顾一切向他们说明真相，告诉他们自己谈判失败，没钱！混不下去了！

但他字打了一半时，杨多多发来一个小视频，是纪风和郝迪合唱《最初的梦想》的片段。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

看他们唱得那么嗨，卓越又不忍心打碎他们的美梦了。

他们选择与他一起奋斗，他不能这么不负责。

正如网上那句名言――自己装的逼，哭着也要装下去。

于是他把没发出去那段文字全删了。他决定让队友继续做梦，自己来对抗现实。此后所有困难自己一个人抗，所有苦涩自己一个人咽。

真男人绝不向命运低头！

其实倒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手上还有几百万存款，可以蒙蔽大伙儿一阵子。问题就在于，几百万用完之后怎么办？玩车超级烧钱，这几百万也撑不了太久。若是没有后续的赞助，他哥又不给他钱的话，到时候车队还是难以维持下去。

白日里过于混乱，夜里冷静下来了，卓越反思了不少，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办事太不靠谱：一是没好好跟哥哥沟通，二是没好好跟盛世煊争取，三是没好好把握住猎风汽车给的机会……这每一个点都有可以争取的空间，但他全都没做好。

励志不过三秒，他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承受队友的期望，更别提什么撑起华国赛车的未来。

啊，人生好难。

好想去飙车啊。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像赛车一样简单就好了。

寂寥的月光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他独自躺在昏暗的夜色里，举起清澈透亮的玻璃杯对着月亮晃了晃，然后饮下了满满一杯的苦涩。

最心酸的是，他现在连酒都舍不得买，不然如果大醉一场的话，也能短暂地忘记这些苦恼了。

――好绝望啊。

就在他从心底发出这句灵魂的呐喊时，今天第二个救命电话来了。

是那个男人！

“喂，盛……盛盛盛……”突然紧张到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卓越恨不得从阳台上跳下去，为了缓解这铺天盖地的尴尬，他赶紧问，“您找我什么事？”

是不是愿意做我男朋友了？！

盛先生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动听：“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卓越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精神抖擞地在阳台上走来走去，“我还没睡，我在……我在看月亮。今晚的月色好美，不信你出门看看。”

“嗯，我看到了。”盛先生语调温柔，“你明天早上几点上班？我送你去。”

“啊？上班？”卓越脚步一顿，陷入了迷茫，“我上什么班？我没有工作啊，我无业游民啊。”

盛先生笑了笑：“不是要去你哥哥的公司工作吗？不去啦？”

“哦！”卓越终于反应过来了，“去！去去去！对，我明天要上班！对不起我不知道公司几点上班，你明天早上十点来接我吧。”

“十点会不会太晚了？我七点半来接你，可以吗？”

“七点半会不会太早了？你九点来接我，可以吗？”

“好……的。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嗯！晚安！”

卓越傻笑着，他根本没想到，上班迟到是要扣钱的。

当然，盛先生也没有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