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相遇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我说，小景，你回来也不给我打声招呼，真不够意思。”说话的人坐在桌旁，一边摘下手上的指套，一边将那澄澈毕黄的酒瓶缓缓倾斜，不急不慢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又不是回来升官发财的，不至于。”

韩景年半伏在台球桌上，白皙的手骨和刷着暗色金漆的台球杆着成一条直线，视线校准完毕，一声清脆的碰球响，各色的球悠悠进了球洞。

“我去，你这球技还真是见长，都快赶上我了。”

温商祺看着他的球，眼睛都直了，赶忙拉过人来，“来来来，别光打球，喝杯酒。”

韩景年都没好意思点破。

他和温商祺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那时候的温商祺是富家少爷，出来留学只是为了镀金，可是他只是个穷学生，好巧不巧两人住进了一个寝室，虽然刚开始是两看两相厌，可是后来温商祺的台球比输给了韩景年之后，友谊一直到了现在。

台球厅里此起彼伏的喧嚣叫喊一片，都是一些忙里偷闲的人，听声大抵是玩的极其尽兴。台球厅本就是雅俗兼容，混迹其中的当然也不乏有社会人士，染着各色的头发。

声音嘈杂，倒也是个绝佳的聊天之地。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有没有找到好看的妹子吗？”温商祺出口就没个正形。

韩景年还未开口，远处的一阵惊呼倒是压过了一切风头。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抽什么风！”

“谁让你动手动脚？”

“告诉你，我愿意碰你那是给你脸面，知道吗？你倒还不乐意了。”

一句话的时间，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略微臃肿的男人身着一身土红色西装，头发油腻腻的堆在脑后，一身铜臭不说，光是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就已经足够令人生厌。

因为不够灵活，他不敌男孩，被牢牢钳制住困在身下。

男孩暴怒的挥舞着拳头，全然不知轻重。

男人的同伴们看见男孩来了真的，自然也上前帮忙。

清瘦的男孩虽然是有极强的爆发力，毕竟寡不敌众，脸上挂了彩，可是怒火仍未平息，即使是一瘸一拐的，他也抄起来一旁的球杆，眼看着就要直直的往男人身上戳去。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医生的职业病，多年的医患矛盾他是深知其中利弊，不管不顾的，韩景年立刻站起来，朝着乱糟糟的一群人走去。

在球杆插进男人身体的前一秒，抓住了球杆。

“不能太过。”

男孩挣扎着想要把球杆拿出来，可是韩景年的力气压根不容他动摇。

趁乱，那一伙人仓皇抛出了台球厅。

和小孩子打架他们不怕，但是和这样的疯子打架，谁撑得住？

一个不小心是要进医院的。

“要你管？”

少年瞳色渐深，脸上也清冷，就好像是雾霭雪原中的大雪，只是微微靠近，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一脸的倔强隐忍配上这样的话语，无端的让人觉得浑身是刺。

他扔掉球杆，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

少年的背影清瘦又笔直，韩景年想也没想，直接追了出去。

贺清源微微撑着腿，纵使被汗水打湿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他也必须忍着，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在意他。

城市的夜晚素来热闹非凡，宿灯千千万万盏，但是没有一盏为他亮起。

即使是现在，他也只是觉得习以为常。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你没事吧？”

这话？

略微刺耳。

贺清源先是干脆利落的甩开手，这才抬头看。

是台球厅里的那个多管闲事的人。

他没再管，还是要往前走。

他最不喜的便是同情，那种被人无端抛掷到地上，狠狠的践踏进泥土的感觉，将他最为看重的尊严转眼间就会让它化作无物的东西。

贺清源厌恶至极。

那人却紧紧的拉住他的胳膊，他硬生生是没有走的出一步。

“你现在需要清理一下伤口。”韩景年顺从自己对于病人的观察，给予他最佳的治疗方案，“我给你涂点药吧。”

对上男人温和的双眸，似乎并未掺杂进去其他什么的意思。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是有些不适，低下头，也只是吐出了一句：“我不需要。”

见他嘴硬，韩景年想也没想，直接横抱起他来，不管贺清源是如何的拳打脚踢。

看见自己的反抗不起作用，看到男人兀自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贺清源直接咬上那脆弱的境地，直到嘴里传来阵阵血腥，像是生了锈的铁。

虽是吃痛，韩景年依然是没有松手，大步向前。

一直到买完了药、找到可以坐下上药的地方才把人放下。

贺清源不断地挣扎，韩景年毕竟是当过医生的人，对于顽劣的病人自然有的是办法。

“你的腿伤的比较严重，你也最好是安安分分的让我给你上药，不然你这条腿怕是以后都不能要了。”

只是一句话，贺清源瞬间停止了挣脱这桎梏。

他还是希望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总不至于在失去一切之后，还要搭上自己的身体，为这万恶的生活所困怜。

见他没再动，韩景年大手牢牢钳制住贺清源的双腿，把他控制住，这才给他上药。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打架？”

韩景年一边处理伤口，嘴里还喋喋不休，听的人莫名心烦。

“我又没说要你管我！”贺清源就像是火急火燎的炮仗，一招不慎直接开始点火。

眼前这人自己爱多管闲事就罢了，还爱摆谱，就像那些烂俗套的大人一般，只会对小孩说教。

韩景年也没再说什么，毕竟确实是没有什么借口管教。

刚才那一架，对方几个人大抵是没有手下留情的。

贺清源白白净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有些破口，带着猩红。

韩景年将药膏细细的给他涂抹在伤处。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小孩身形、相貌都是极好的，即使是伤成这样，也只是无端多了几分桀骜，煞了煞脸上的稚气。

路灯下的影子逐渐变长，熙熙攘攘的人也逐渐变得稀疏，伤口也已经被妥善处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韩景年收拾着那些医疗废物，嘴上也还是关心着贺清源。

毕竟他不清楚那些人会不会再次堵截眼前的这个男孩，再来一次的混战，他怕是不能再承受。

虽然，刚才战斗力确实有些爆表。眼前的男孩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的生活，恶劣的生长环境，搓出冷漠性子，以至于即使是到了现在，依旧感觉心有空缺。事实如此，他也不愿意再看见又一个人如自己这般，遍体鳞伤。

“不用。”

贺清源收回自己的腿，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韩景年目视着少年离开，总觉得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些许自己以前的影子，桀骜、不服管教。

想着，手机微微作响。

“韩景年！你人跑哪去啦？我就结个账，你人怎么就跑没影了？从实招来，去哪里艳遇去了？”

温商祺的声音透过听筒过滤仍旧是有些聒噪，尤其对于现在安静的街道，就像是平静的水面无端扔下一颗石头。

“没事，在街上。”

“刚才也没玩尽兴，要不再续上？”

韩景年现在一点玩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还有些累。

毕竟熊孩子也不是这么好调教的。

“算了，下次吧。”

听着韩景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怠，温商祺也没再强求，反正韩景年回了顺德，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玩。

“也成，那你好好休息，我可是随时待命哟。”

挂断电话，韩景年直接回了家。

为了方便以后的上下班，韩景年新房子特地选在了学区，不算豪奢，却也是价格不菲。

换下衣服，准备冲澡时才发现，自己的脖颈上还挂着一排整齐的咬痕，上面的血迹也有了干涸的样子。

男孩牙尖嘴利的样子如影闪出，也只片刻。

韩景年只得返回客厅，找了碘伏给自己消毒，随后敷上创可贴。

他靠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坚毅的眼眸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

当时的情况不算危急，但是他竟然也下了杀心，想要用球杆去伤人。

甚至不曾考虑后果。

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是选择放弃。

韩景年摇了摇头，冲了澡，就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

刚才在台球厅，他和温商祺话还没有说完。

他其实是准备定居在顺德的，之前的工作也已经辞掉了，他早早的找好了下家，去给人家当校医。

倒也清闲。

想着，韩景年的眼皮越发沉重，似有千斤。

梦里光绪陆离，他又回到了医院里。

充斥在耳边的尖叫声和溅在身上那鲜红的血液，还有人们的指指点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让韩景年不寒而栗。

人们看他好像是在看怪物一般，彻底将他吞噬，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