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树杈上的少年（12）

天色渐暗，那些人才拾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拍着手走人。

人影散去，蹲靠在角落的吴棋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脸，血沫已经凝固在了他的嘴角，脸颊一侧的淤青尤其明显。

他哆嗦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被踹伤的大腿立马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他又狼狈地跌倒在地。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吴棋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寒风吹来，吹凉了他脸颊上滚烫的泪水。

忽然，缓慢地脚步声又一次传来，他吓得立马止住了声，睁大眼惊恐地看着双手环抱冷漠俯视着他的人。

曲思回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转身回来，走近的时候听着这凄惨的哭声竟然内疚了起来。

不爽的情绪包裹了他全身上下，他整个人都焦灼不已。

在他单肩背着的书包内，里面的那张写着有暴力倾向的诊断单更让他感到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压下心中的不爽，以及想捶人的冲动。

“起来。”

前天，因为成绩的问题，他父母将他拉到医院去做了智商测试，顺便连心理测试也检查了。

曲思回一点儿也不怀疑父母知道他乖巧斯文的外表下那颗暴躁易怒的心，那是被压抑的环境给熏坏的。

可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只在乎成绩，成绩！

这时老师找到他，训斥着他不打扫卫生让吴棋独自一人打扫卫生的事，这一切刚好撞在他的枪口上，理智也在那一刻失去，对吴棋下手早就失去了他原来的原则。

看着吴棋眼泪朦胧，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曲思回越发感觉不爽。

可他现在并不想打人了，烦躁的歪了一下脑袋将嘴里的烟头吐掉，他便背对着吴棋蹲下。

“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语气凉丝丝的，吴棋完全不敢反抗很快爬上了他的背。

曲思回一路上没说话，把他带去了医院，做了全身的检查。

将手中的药递给吴棋，他双手插兜冷淡道：“不管是不是你告的状，今天的事非常对不起。”

吴棋愣愣的看着这个矛盾不已的人，拿着药的手还在轻颤着。

曲思回冷哼一声，很快转身大步离去。

吴棋看着那个人远去的身影，低头看了看袋子里杂七杂八的药，终于吐出了口气。

回到家，曲思回走到餐桌旁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好几粒白色的药丸，旁边放着一杯白开水水影悠闲地撒落在了药丸上。

“给我把药吃了。”环抱着双手坐在一旁的母亲双手淡然道，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耐和嫌烦。

曲思回没有反抗，将药丸扔进自己嘴里就着白开水灌进了肠胃内。

“好端端怎么会有暴力倾向？以后少看点奇奇怪怪的电影，全心全意地去学习。”

“嗯。”

两人对话很简便，曲思回的表情比他的母亲还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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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黑板右下角的名字，吴棋又偷偷瞄了眼挺直着腰板认真听课的曲思回。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曲思回就没有再来找过他了，连那群以前常欺负他的人也没有再来了。

撸开袖子，吴棋看着手臂上已经快要愈合的伤疤，还是很害怕放学后的打扫卫生。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放学后教室里的同学嬉笑打闹着离开，慢慢的，教室只剩下了两人。

曲思回待人全部走后，一改表面文质彬彬的模样，踢了一下自己的课桌就将两脚搭在了课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吴棋被吓得肩膀一颤，不敢挪动半分。

“打扫卫生啊！”

半天不见人动，曲思回嚼着口香糖吹来一个泡泡，懒洋洋地转头看向吴棋。

吴棋低着脑袋，慢吞吞地移开桌位走上了讲台拿起黑板擦，擦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

嚼完口香糖，曲思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走到角落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吴棋转身看着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同手同脚走到窗前拿起抹布擦窗户。

“你要吃糖吗？”

打扫完，吴棋收拾着书包正要走，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曲思回又来到了他的桌前。

也没等吴棋回答，曲思回动着双手上下翻着兜，将全身上下的糖果全部掏了出来堆放在吴棋面前。

曲思回掏出的糖果种类很多，包装纸尤其精美，在白织灯下闪闪发光。

“我以后吃不了，这些都给你，扔了有点可惜。”将糖果堆往吴棋面前一推，曲思回转身就走，书包也没背。

吴棋看着满桌的糖，觉得曲思回这个人今天格外反常。

忍不住站起身，他跑到教室门口观察着曲思回的去向。

曲思回双手插着裤兜，在通往天台的的楼梯上踏得飞快。

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吴棋悄悄跟在了曲思回身后。

等走到天台上，只见曲思回脱了白色的球鞋，站在了红砖砌的围栏上。

“停下！”

他立马大喊了一声，然后飞快冲到曲思回身后一把将人拉了下来。

曲思回完全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天台，被吴棋拉下围栏跌倒在地，脑子都是蒙的。

“生……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不要……想着死啊！”

吴棋翻身坐在曲思回身上，支支吾吾的劝说着，脸上满是着急的神色，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曲思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像咸鱼一样瘫倒在地了，第一次被人这样跨坐着，他还觉得身下热乎乎的。

“我和你说，我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当沙包一样打。”

吴棋听后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说半分。

在反应过来两人位置怪怪的后，他想站起身，却被曲思回一把抓住拉入了怀中，紧紧拥抱住了。

曲思回闭着双眼，细细嗅着吴棋身上那淡淡的橘子味洗衣粉的味道。

“你跟被我妈妈丢弃的向日葵玩偶好像，软绵绵的抱着很舒服。”

吴棋被曲思回抱住，下巴靠在人肩膀上脸颊难免碰到了曲思回冰凉的脸，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吴棋感受到了曲思回痛苦的颤音，还有两人脸颊相贴处的水渍。

犹豫了一下，吴棋回抱了眼前这个像飞絮般缥缈的人。

等到高三的时候，曲思回和京成依旧待在同一个班，原本的第二名因为京成沦落到了第三名。

对成绩严重在乎的父母对曲思回更加严厉，但因为认识了吴棋，曲思回在灰暗的苍穹下好不容易种植出了一株向日葵。

可当吴棋哭得双眼红肿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便知道他珍贵不已的向日葵在林额鑫的摧残下枯萎了。

他和吴棋相约一起从天台跳下，当吴棋先行一步跳下坠落光秃的树林，他走到围栏旁低头望去，只见林额鑫还站在一旁看着死去的吴棋。

这怎么行？

这个畜生都没死？

他坚毅的双眸含着泪，一步步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