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剪头发
作者:字数:2299
发布时间:2023-09-16 11:00:02
三天考完就是双休,周五考完最后一科地理的下午,温濯言和江郁照常在篮球场旁边的小花坛碰面。
秋天的夕阳总是浓墨重彩的,它为逐渐萧瑟的枝丫增添了一种凄美的意味。江郁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拽到最顶,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与温濯言一同等待。
“他怎么这么慢?”江郁有些嫌弃的吸了两下鼻子,抱怨道:“这天气忽冷忽热的,晚上都得盖厚被子。”
“嗯。”温濯言轻应声表示赞同。
他的校服拉链一贯是正好及锁骨,这样后面的衣领能折的平整。
秋风灌入脖间,在等待之余,温濯言微微侧眸看向江郁在风吹来时下意识眯起的眼睛,
说道:“江有耳,你该去剪头发了。”
江郁抬起胳膊把额前扎眼的碎发扒拉到一边,闻若未闻。
“不扎眼吗?”温濯言语气温和了一些,对方依旧把目光放向远处,好像是故意逃避这个问题,用乌黑的后脑勺对着他。
关于剪头发这件事,在江郁十七岁之前,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罗素梅能管得了江郁。
江郁小学时就对同样扎着小辫的雷神仰慕至极。
在胸前的红领巾都还在打结的年纪,他就已经下定决心,留长头发,在脑后扎一个小辫——当雷神!
直到罗素梅三番两次的看到死鸭子嘴硬的江郁用手不断揉眼睛,掰开小手一看,发现眼睛已经被长长的头发刺的通红。
自那天起罗素梅就不再惯着江郁,每当他头发一长,就提起他的衣领,拽进屋里,拿过那把红色塑胶包裹手柄的大剪刀就咔咔朝江郁的头上剪去。
“不去理发店那就我帮你剪。”那时候的罗素梅在村上怎么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第二天早上温濯言照常到江郁家楼下等江郁一起去上学,江郁双手捂头,一见到温濯言那眼泪珠子就“啪啪”的像珍珠似的往下掉。
感觉到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他又改成双手捂眼,那剪成鸡窝一样参差不齐的头发就在温濯言面前暴露无遗。
小小的温濯言秉持着良好的尊重态度,强忍住笑,严肃的走到江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虽然当不了雷神,但是你可以当小鸡妈妈。”
江小郁“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你眼睛红了。”温濯言轻车熟路的用手指拨开江郁一边盖眼的碎发,说,“不想剪就买个皮筋扎起来。”
江郁胡乱摇头,反驳道:“留着头发挡风。”
“但是会遮眼。”温濯言回答。
江郁双手环胸,撇撇嘴,“不管。”
“那就可能会给你剪成鸡窝头。”这一句没有强烈声调起伏的话却猛地勾起江郁心底那个可怕的回忆。
江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原地跳起,离了温濯言一丈远,一脸防备的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帮你剪头发。”温濯言平静回答。
江郁细细观察温濯言的神色,见他唇角下压,眼里漆黑平静,脸上丝毫没有要开玩笑的样子……不过,温濯言开起玩笑来好像也是这副模样。
“你你你……”江郁你了几声,最后嘴唇一抿,放弃挣扎,“你等会陪我去理发店。”
温濯言依旧面不改色,点点头,“好。”
江郁在某一瞬间觉得这个“黑心”的温濯言是在炸他,他明知道自己最怕罗素梅帮自己剪头发,因为每剪一次,自己就要顶着参差不齐的鸡窝头过小半个月,在他眼里简直是丑陋至极,不堪入眼。
成功拿捏江郁的温濯言依旧面不改色,不过是朝江郁走近几步,恢复到两人原来的距离。
望向教学楼,对垂头生闷气的江郁说,“来了。”
江郁抬头,眼前的视线被胡乱飞舞的头发挡住大半,他呆呆问道:“哪呢?”
温濯言从他背后绕过手,将江郁额前碎发一并撩起,给予他一个清晰而又明亮的视野,沉声说,“那儿。”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挨得很近,余家辉气喘吁吁跑近时放缓了步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素来喜欢离人一丈远的温濯言亲自用手撩起了那个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的江郁的刘海。
余家辉表情有些不自然,缓步走近两人。今天他是来致谢和道歉的,致今天考试作弊的谢,道很久以前的歉。
温濯言在余家辉一脸难为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时忽然问道:“打球吗?”
“啊?行,都可以。”余家辉顿住片刻反应过来,懂了温濯言意思的江郁已经把书包撂下,走向旁边人影稀疏的篮球场。
朝身后两人扔下一句,“你们快点,等会儿大爷要来赶人了!”
余家辉从一开学就认为温濯言这个屈才待在他们七班的班长是个高傲冷漠的书呆子,明明能在老师上课提问时救他们于水火,却偏要坐在最后一排当个不问世事的“大师”。
与同学的交际少的可怜,说通知的时候像发布命令那样自居高位,明明跟班里人都不熟,生病去医院了却还要花班费去看他。
江郁把球甩向余家辉,“打对抗,怎么样?”
“你们二打一?”他抓住球。
温濯言将衣袖向上挽,“你们二打一。”
余家辉不会知道温濯言的过去,所以他也不会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个从小到大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但他们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相互了解。
余家辉就会知道,温濯言并不是高傲冷漠,而是他这人天生就对什么都冷淡。若说他自认为位居高位,其实真相正好恰恰相反,正因为他对大部分人与事都无所谓,才能予以平视态度。
打到最后,门卫大爷的咆哮穿过半个篮球场,结局以余家辉一个危险入篮的三分球赢得胜利。
天色擦黑,江郁把篮球重新扔回篮筐里,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肩头,一手勾起两人的书包,站在花坛边上回头等他们。
“上次在医务室...”余家辉的声音足以让两人都能听见,他诚恳道:“对不起。”
江郁挑眉,见他对温濯言说完又面向自己,“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的帮忙。”
温濯言:“没关系。”
江郁:“不客气。”
年轻时候的事嘛,一场球,一瓶汽水,一句真挚的道歉,万事皆可翻篇。
在那天第一天运动会完,七班那帮崽子嚷嚷着郝蕾请吃饭的下午,若是余家辉能鼓起勇气把那瓶饮料递出去,也许他也不用愧疚这么长时间。
“既然这么明算账的话,我们也要跟你说一句谢谢。”江郁走在最左侧,将目光投向中间的余家辉,“就是你警告那个花臂男帮了我们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