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造神企划

“嘭——”重物撞击的闷响伴随着玻璃炸裂开的清脆声音蓦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颜余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世界迅速由一片模糊变成了清晰的赤红。

带着腥气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慢慢流下，带来了些许痒意。

颜余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手臂被什么东西牢牢禁锢，移动不了分毫。

“长安，你没事吧。”姐姐虚弱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听到这，她才猛的回过神来——她和姐姐，是要一起回老宅的。

艰难扭过头看去，颜余才发现自己的姐姐身上鲜红一片。

白色宛如月光般的晚礼服如今像是开出了鲜红的玫瑰，如果忽视掉她胸前直直插入的钢管，那美丽将成为被世人所称赞的杰作。

“颜天赐，你还好吧，有没有叫救护车？！他们还有多久能到！”颜余的声音带着不知所措的暗哑，眼中满是焦急。

“已经叫了，他们说还有二十五分钟才能到。”

“这边有些偏辟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即便钢条插入身体，她也没有一命呜呼。”颜余突然有些走神的想着。

颜天赐努力抬手，想要帮妹妹擦去额角的血迹，但她的手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无力的落了下去。

她朝颜余无奈一笑，“对不起啊长安，本来想帮你擦擦的，现在看来，我应该是做不到了。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帮你清理干净的。”

她声如蚊蚋，颜余却觉得那声音震耳欲聋。

“我其实没有洁癖的……”她小声解释。

曾经为了能有个理由拒绝那些人送的东西，她一直都用的是这个借口。

只是，这点小事，最终记住的，也就只有她的这个姐姐了。

“我知道啊，可是，在我心里，长安就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漂亮妹妹啊。”颜天赐打趣道。

可她苍白的脸色却让颜余笑不出来。

“颜天赐！”一滴混着血液和尘土的眼泪划过颜余的脸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装！现在除了咱俩之外没有其他人！你到底在装给谁看啊……”

——明明你也很疼，为什么还要装作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啊！

颜余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把头转了过去，不让颜天赐看到自己血泪模糊的脸。

“长安，回头让我好好看看你吧，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啊。”颜天赐轻叹了一声，温声说着。

“闭嘴！”颜余出声打断她。

“才不会的！颜天赐我告诉你，自古以来都是祸害遗万年，你肯定不会死的！我告诉你，你不许死！这是他们欠我的，你说你要替他们还的！你不许死！”颜余猛的回头，双目赤红的瞪着颜天赐，声音带着明显颤抖的喊道。

本就僻静无声街道因为她这一句喊叫显得更加安静了几分。

“别哭……我先替你去找找她……等你来了，不就可以直接见到她了？”颜天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看着妹妹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颜天赐释然的笑了笑，“长安，我们长得……真的很像呢……你那么聪明……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颜天赐再次用力抬手，伸手摸了摸颜余的脸。随后，她的手慢慢下落，没了生机。

“颜天赐！！！”颜余目眦欲裂，她用还能用的上力的那只手用力挪动着身上压着的钢板——她怎么可能如了颜天赐的愿，用她的身份活下去。

纹丝不动的钢板再加上手臂上剧烈的疼痛仿佛是压倒颜余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入眼的便是明亮且干净的天花板。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手，一只被打上石膏，另一只被插上了输液管。

自觉没什么大问题的她挣扎着起身，成功引来了门口护士的注意。

“135房的病人醒了！”

护士叫完人之后，又急忙进来照顾颜余。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颜余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寻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沉默了片刻，护士才答道：“我们到了之后，她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了，请您节哀……”

颜余听到这话以后愣了一下，随后木然的点了点头，一脸平静且乖巧回答完护士其他的问题。

等到护士出去以后，她看向门口，脸上浮现出有些诡异的笑容，灿烂而又绚丽，似是遇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只不过，她通红而又带着些许湿润的眼眶，却仿佛又说明她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开心。

“真好……你们都死了呢……”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去找你们了……

“你个混账！死的怎么不是你！”病房的门嘭的一下被摔开，一个穿着华贵的美妇人快步走到颜余的病床前。

“啪——”颜余的脸随着这一清脆的声音而变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天赐啊！！！你个扫把星！！！”那美妇人拽着颜余衣领，把她几乎提了起来，用力摇晃着。

“夫人，您冷静些！二小姐刚醒，身体还需要静养的！”直到护士带着医生走了进来，才让那美妇人几近疯狂的动作停下。

颜余在这期间只是沉默着，任由那美妇人动作，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反抗。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只无人操控的木偶，毫无生机。

“颜余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跟你爸就不该养你！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天赐啊……”那美妇人泪流满面，看向颜余的眼睛里充斥恨意。

“妈……”颜余缓缓开口，干哑着嗓子艰难的吐出这个字。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比不上颜天赐吗？”颜余拒绝了医生帮忙处理伤口的好意，清了清嗓子后继续问道。

“那当然了？！我们天赐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你呢？呵……你什么都不是！！！”

颜余看了看满脸疯狂的美妇人，扭头朝着那些医生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咳咳……有需要我会叫你们的。”

说完，她还露出了一个略带温柔的笑——如果不是她红肿的脸颊，这个笑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二小姐……”医生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后，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才带着那群护士离开了病房。

没了那群医生护士的阻拦，那美妇人径直冲上来，先是用力的扇了颜余几个巴掌，又是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捶打着，直到她的力气用尽，才缓缓跪坐在了病床前。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小到大，虽然不能说是全部，但绝大部分时间，我都比颜天赐那个家伙强吧。你说说看，要是没有我，颜家……哪会有现在这地位？”颜余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有在说道颜天赐时，才隐约有了一丝波澜。

从小到大，颜余和颜天赐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便是颜父颜母“狸猫换太子”的本钱。

颜余所获得的奖状，为公司付出的成果，无一不是被颜父颜母冠上了颜天赐的名字。

“你怎么和她比？！就凭她可以成为造神企划的候选人这一点，就比你强的多！”说起颜天赐，那美妇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宠溺，配合着她脸上已经花了的妆，十分辣眼睛。

“造神企划？”颜余一愣，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东西，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没想到……是真的啊……”

略显久远的记忆回笼，颜余眯了眯眼——她的那位小青梅去世的最后一点线索，好像就和这个什么造神企划有关来着……

这一次，也和它有关吗？

“这可怎么办啊～”颜母痛哭出声，“我的天赐去不了了，我们全家都要完了啊！”

“呵，看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爱，对于颜天赐可以带来的利益的爱。”颜余轻轻笑一声，冷眼看着那颜母“无助”的眼泪。

又哭了一会儿，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死死抓住颜余正在输液的手，“你和我的天赐这么像……你肯定也是可以……对……你肯定也可以的……”

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如痴傻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颜余看了看被窝的开始回血的针管，平静是按了呼叫铃。让人在处理完手上的问题后，又顺便让他们带走了瘫坐在地上的美妇人。

目送美妇人被人扶出去后，颜余若有所思，扭头看向天色渐暗的窗外——她是想让她替她去吗？就和之前一样？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呢。没有了颜天赐，颜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恨颜天赐吗？

或许有一些吧。

可是，她也知道，颜天赐所受到的控制，并不比她少。

如果没有颜天赐在处理某些事上刻意装作资质愚钝，她早就被这对父母以一些莫须有的名义给处理了。

况且，颜天赐也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之一了。

为什么是之一？颜余不自觉的想起记忆里那道小小的，却依旧严严实实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脸上久违的浮现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只是，那道小小身影，永远定格在了那年的夏天。

“她们倒是好，这一走一了百了，反倒是轻松。”颜余小声的嘟囔，语气里带着些许亲昵的抱怨。

天色渐晚，当最后一丝天光被霓虹灯取代，颜余打开窗，努力用单手把自己送到了二十三层的窗边。

她把双腿伸到窗外，感受着夏夜里温柔的微风。

“这次，你们再丢下我，就不合适了吧。”说完，颜余自窗边一跃而下，用她略显残破的身躯，去拥抱那久违的自由。

“监测到符合¥@#%目标，即将进行%#^*检测，检测完毕，身体：A，精神力：S。即将进入造神企划，请任务者做好准备。”一道属于AI的声音忽然响起。

“喂！你谁啊，拦我干嘛？”颜余躺在一片漆黑之中，不高兴的摸了摸脑袋。

看似对这个莫名其妙阻止了自己的声音很是不满。

实际上，在她听到“造神企划”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率就开始极速飙升。

“你好，任务者，您已被选入参加造神企划，请您做好准备。距离企划正式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那声音落下后，颜余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计时器。

“如果我拒绝呢？”颜余朗声询问。她有些惊讶的发现，在这个空间内，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好如初了。

“您会直接被抹杀……永远的那种。”仔细听来，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所有若无的威胁。

“随你。”颜余满不在乎的说。“我本来就是打算自杀的。”

“您不能拒绝。被祂选中的人，从来都没有资格拒绝。”

“如果我偏不呢？”颜余坚持询问。

“您没有资格拒绝哦。”尾音上扬，却透露着不容拒绝。

“况且，为什么要拒绝。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就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的哦，只要你赢了，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祂做不到！”那东西的声音就像是童话中的毒苹果，带着无比诱人的香甜却可致人于死地。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好，我答应了。”那东西刚说完，颜余就说明了自己的意见——她觉得，不管这东西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有必要去一趟。

如果是真的，能让那人有机会再看看她所热爱的人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是假的话，她也能尽自己的努力，再查一次她的线索。

总归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请签下这份对赌协议吧！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来和我打赌，赢了的话，你的愿望实现，输了的话，你最珍贵的东西可就属于我喽！”

颜余愣了愣，过了半天才不情愿的从自己的衣服里拽出来一条项链。

“哝，这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可要替我保存好。”

那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它才再次开口：“我说的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你的性命。”

听到这话，颜余猛了松了口气，笑容满面的把项链戴回到脖子上。

“可以，没问题，我们开始吧！”

她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条项链是颜天赐和那人一起做的。

而她的生命嘛……对于一个在自杀的人来说，生命在她的眼里，也就比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垃圾”好一丢丢罢了。

“精神体9264，即将进入，新人副本，副本评级C，请做好准备。”声音一落，颜余两眼一黑，径直晕了过去。

刺鼻的味道充斥在鼻腔，让颜余几乎喘不过气。炎热的空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全方位的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忍着晕眩，强迫自己睁开眼。

周围的火光让原本暗无天日的屋子亮如白昼，火焰在四周熊熊燃烧，像一头饥饿的猛兽，肆意的吞噬着房间内的一切。

“咳——咳！”颜余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不是梦啊。

“不过，这里和真正的火灾现场还是有区别的呢……”

颜余一边观察着屋内的情况，一边开小差的点评到。

这貌似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屋子，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没有门，也没有窗户。

乍一看去，只有挂在墙上摇摇欲坠，镶金的钟表，一张烧的几乎看不清情况的床，一张摆在房间中间没有被烧到的餐桌，和明晃晃又灼热的火焰。

火势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烧的很慢，一时半会儿倒是烧不到她这里。

颜余努力忍着晕眩，抬步走到那张桌子前。

桌子规整的正方形，四个角各自摆放着一把叉子。

颜余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把叉子——银色的叉子做工精细，前端看起来锋利无比，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烁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寒光。从她的方向来看，这些叉子的尾端从右上角向顺时针方向转动，依次镶着红，蓝，黄，绿四个颜色的”宝石”。

叉子的朝向也各不相同，如果颜余站在桌子的南边的话，这些叉子的尖端就是依次指向北，西，南，南的。

颜余没有动这些叉子，而是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果然，她有了新的发现。

桌子的东边，有着一张蓝色的小板凳。

“就这些东西了吗？”颜余附身，往桌子下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新的东西。

“四把叉子的款式一致，除了摆放的方式不同，不同的就只有尾端的宝石颜色了。”

这间屋子的火势很大，唯一没有被烧到的就是这张桌子，破局的关键自然也就在这里。

“不过……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颜余摇了摇脑袋，把多余的思绪抛到脑外，继续开始研究这几把叉子。

她先站回到桌子的南边，面前是黄色和绿色的叉子。

“黄色……”她顺着那把叉子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镶金的钟表。

“或许，黄色……其实也可以指代金色？”颜余合理猜测。

“如果叉子的黄宝石对应的是这个表的话……那么这个蓝色的就应该对应的……板凳！”随着第二件对应的东西被找到，猜想也逐渐变成了结论。

这两个现在都已经找到了，那么这个绿色和红色呢？”颜余顺着绿色叉子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张烧焦的床……应该是床吧。

“那床是绿的？如果不是的话，难不成我之前的猜想是错的？”颜余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去那边看看。

只不过，还没等她走近，那火焰就迅速腾起，让她不得不向后退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颜余：……不让去就不让去呗，那么凶干嘛。

“如果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现在只找到了两个颜色。绿色……绿色……”颜余一边念叨，一边围着桌子打转。

“砰——”一个不注意，颜余一脚踢在了桌子腿上。

那力道之大，让颜余都有了立刻带着痛苦面具抱着脚跳来跳去的冲动。

她拉过对面的凳子坐下，惊讶的发现，经过了刚刚的大力一击，那桌子上的叉子除了绿色的那把，别的都没有动。

“绿色是可以转动的！”颜余瞬间明了。

是了，刚刚她为了不破坏这些东西，都没有上手去碰它。

“那么，如果我们假设它每个方向都有一个的话……”颜余朝着之前唯一一个没有被指向的墙壁看去——果不其然，她在那面墙的墙角处发现了一跟绿色的小小藤蔓。

“火灾现场不被烧毁的藤蔓……呵呵，不是线索是什么？”颜余笑着点了点那株藤蔓，轻声说道。

“好了，现在已经找齐三个了，剩下的那个红色……难不成指的是火？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颜余小声嘟囔着。

“叉子……叉子……”她一遍遍念叨着，突然，她灵光乍现——“叉子有头有尾……是不是可以看做箭头？！”

颜余立刻起身开始摆东西。

板凳的位置现在是对的。

她拽下藤蔓，把它放在了桌子东边的地上；又把相框拽下来，放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剩下的就是这个火了？”颜余做完这一切，才发现火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了一大步。

熊熊燃烧的火焰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不到半分钟，火焰又往颜余的方向靠近了一米左右。

“！！！”颜余不再犹豫，开始想办法把火引到它该在的位置。

她开始寻找，只是在现在剩下的空间内，并没有其他可以引火的东西了。

“红色……红色……”颜余抬头环视四周，即使是火焰距离她已经不到半米，她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冷静。

“红色！”颜余灵光一闪，她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穿的，不正式一件红色的衣服吗？！

她立刻站到桌子的北面。

“叮——”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火焰不再向前逼近。刚刚还严丝合缝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扇窗。

颜余愣了一下，立刻朝着那扇窗户跑去。

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颜余扶着窗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二楼，就算是直接跳下去，只要着陆方式正确，不会有太大问题。

颜余琢磨了一下，就要翻身跳窗。在跳起来的一瞬间，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回到桌子前，把那四把叉子硬生生的拽起，随便揣进兜里后，动作利落的翻出窗户。

一个前滚翻卸下下落的冲击力后，颜余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腿。

她警惕的向后蹭了蹭，迅速起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那女子一头粉色的长发，身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根本不像是刚刚经历过那些糟心事情的人。

“怎么只有你？不是应该有十个人的吗？这只是一个C级新手副本的开胃小菜啊，不会那些人连这都过不了吧。”那女孩不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却在安静的环境中十分清晰的传到了颜余耳中，让她瞳孔瞬间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