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炉峰

苏木闻之，扇面一展，古朴山脉延绵不绝，与天衔接。扇面悠悠地荡着，柔和之声入耳不散。

“我也随你们去吧，本是一道来的，怎能弃你们于不顾？”

钟离音眉头一皱，一番言论讲的是头头是道：“苏阁主愿同我们患难与共的心领了，但也要顾及天山瑶阁弟子的安全。若我们一时疏忽，顾及不到瑶阁弟子，我们失责事小，弟子受伤事大。”

宋含楚身负一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附和道：“香炉峰地势险峻，定会照顾不及。苏阁主便安然在此处住着，两月以后我们回来同你们汇合。”

他手中折扇轻阖，“那好，便如你们所说。我们在此安心住下，等候诸位安全归来。”

天山瑶阁弟子在戚风山庄住下，宋含楚安排了几位弟子护之。余下的人一同前往鬼见愁香炉峰。

香炉峰威名远扬，只因它山路陡峭异常，只能踩在浮土上攀登，而下山时站着不动也会滑下去，有一定危险性，故称鬼见愁。这戚风山钟灵毓秀，悬崖峭壁，云海翻滚。远山重叠交错，唯有香炉峰静谧无垠，连寻常的小动物都不见踪影。

有一段路很陡，他们只能踩在浮土上攀登，而下山时站着不动也会滑下去，有一定危险性，故称鬼见愁。

早前听闻香炉峰常年有灵兽出没，一般人都不敢前往。来此修行也是一场赌博，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半山腰有一座破败的寺庙，几人带队在此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洋洋洒洒地下起小雨来，众人不得不向禅房里跑。

雨由缓到急，愈下愈烈，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意思。

他躲在一间偏房里，坐在角落处默默地埋怨。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雪白的衣摆，缀以青色竹叶。他抱着双腿扭头默默换了个方位，一声不吭。

来人伏下身子，抚过他肩头，在他耳边呢喃。“等雨停了我带你去附近散心。”

耷拉着的头恍然间抬起，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钟离卿轻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忽而剑眉一蹙，零星怒意袭来。“你为何不来找我？”

钟离卿按住他的肩，让他正对着自己。“我怕钟离明会针对你。”

他瘪瘪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毕竟人家说的没错，要是他俩一起走，钟离明又有了借口针对他俩，甚至去找姑姑告状。

“罢了，小爷可不在乎这些！”

到了夜深，小雨淅淅沥沥还是未停。宋含楚吩咐弟子在此处寻个地方歇息一晚。

他们俩待的偏房阴暗潮湿，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他人待在这休息。

夜半三更，他迷迷糊糊听见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迷蒙睁眼，一个陌生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桃木梳梳着一头乌发，对着镜子略施粉黛，却遮掩不住面容憔悴。

他心里砰砰直跳，神色慌张失措。他进这屋子时只有一张榻，何时多了张梳妆台？他用胳膊肘推了推钟离卿，很快便醒了。

“怎么了？”

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女子的方向。“你看那。”

钟离卿揉揉眼，不明所以。“那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

他露出一副惊恐神色，那女子突然回头，对着他颦颦一笑。“你能看到我？”

他心虚地回道：“看不到。”

垂头再三思索才知道说错了话，他若不答便对了，可能那女子还真能信他看不到。如今，却是露馅了。

钟离卿古怪地看向他，他这是自顾自的说什么梦话呢？

“你可知这为何空无一人？”

女子手中拿着一只碧绿簪子，往头上随手一插。“这里的确住过僧人，不过都是些假僧。我被丈夫抛弃到这荒郊野外的寺庙，原想着能得份清净，谁知这住着的都是些假僧人。”

“你怎么知道是假僧？”

女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口中吐出淡漠之言。“佛家有五戒之说，不可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这寺庙里共十三人，住持带着所有人进了我的房间，轮流强奸我，我就死在这间房里。你说是不是假僧？”

他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想不到还有这种装腔作势的伪僧。

他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她方才说什么，死在这间房里？她是个死人！

他掌心沁出了冷汗，不自觉地握住钟离卿的手臂。

他不敢直视那女子，揽着钟离卿的手臂就要往外走。“是我们打扰你了，你在这里歇息吧，我们另寻个住处。”

“没关系，这里只消片刻便又能恢复宁静了。”女子拿出一张形同红纸的薄片，在唇边轻抿几下，眉毛淡如薄雾，好一份悠然恣意。

他听得汗毛直竖，这言外之意是要灭了所有人？他心里发慌，她被十三个伪僧先奸后杀，然后莫不是死后将那十三个人灭了个干净罢？不然怎么不见她口中十三个伪僧？

钟离卿跟随他突然扼住的步伐，也止住了步子，停在门口前。

钟离卿淡淡开口，“我们无意冒犯，望你忘却前尘，心向自由。”女子的动作一顿，露出苦笑，“我也想啊。”

钟离卿拉着他出门，他只觉得一切犹如惊魂，心情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他咽了一口口水，手里抓着他的衣袖。他有些慌张，毕竟是第一次遇到真的女鬼。“你说她会不会杀了我们？”

“不会的，要想动手何必同你说那么多？”

钟离卿方才看到他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直视墙边，还一个人自言自语。他便猜到他是见鬼了，许是往事无法释怀，才在此处常年停留。

他一边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一边为自己忿忿不平。“为什么我能看见她？太不公平了，我最怕这些灵异之物！”

钟离卿抚了抚他的额头，安慰道：“不用怕，以后再遇到我会护着你。”

他一脸嫌恶，“以后？以后我可再也不想遇到了！”

他在外头打了个寒战，瑟缩不已。“那我们现在去哪？”

夜色浓郁，还未有天亮的征兆。

“另寻一间禅房吧。”

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凑合着靠墙，不一会儿就入睡了。天亮以后，越来越多人纷纷醒转，他们也醒了。

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片刻后醒过神儿来。他就开始张牙舞爪，鬼哭狼嚎地大喊：“有鬼！有鬼！快跑！”

他两手两脚着地，说着就要往外蹿。钟离卿被他吵醒，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不明物体飞快地蹿出了门口。他张牙舞爪地围着整个院子窜达，神色惊慌，看起来吓得连魂儿都没了。“有鬼！有鬼！有人吗！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声声震人耳朵，绝对是如雷贯耳，撕心裂肺。院子里众人纷纷探头看是谁在这胡言乱语。

“谁啊这是，大清晨的，在这鬼哭狼嚎！”

“危言耸听！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他见众人不信他，干脆坐在院子中间，一个劲儿的撒泼打滚。

“我可从来不说瞎话！我骗你们做什么！”

宋含楚一个箭步冲到他眼前，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你又作什么妖儿？”

他看见宋含楚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姑姑，我昨天夜里见鬼了！”

宋含楚蹙眉不悦，“见什么鬼，见鬼，我看是我见鬼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俨然是不信他。钟离卿徐徐走来，伸手把他拉起来，转身走出院子。

他轻轻甩开钟离卿的手，“你拉我作什么？”

“你那样只会让他们觉得你疯了。”

他点点头，呆楞楞地装傻。“嗯，我疯了。”

“就算是疯了，以后我也会护着你。”

他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卿公子好生厉害。”

钟离卿正色道：“我说真的。”

他点点头，“我信你。”

“雨后地上湿滑，今天他们走不了，还得在庙里住一晚。我陪你在附近转转吧。”

他惊道：“还要再住一晚上？”

钟离卿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挽在耳后。“雨下了一天，山路更不好走，更何况香炉峰本就地势陡峭。”

“那我们现在出去，是不是太危险？”

钟离卿在他额头轻轻一敲，“我说了会护住你。”

他们在附近转悠，偶然发现一条小溪。他正好想洗把脸，双手捧起一抔水，正要洗的时候，突然连退三步，脸色发白。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钟离卿快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怎么了？”

他脸上顿时露出便秘一般的神色，“水里映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东西。”

他往小溪里遥遥一看，“那是水里的魔物，不用理会，小溪里不会有实力太强的魔物。”

他舒下一口气，“那魔物怎么会在水里？”

钟离卿把他扶起来，幽幽道：“白天的人，黑天的鬼，林子里的妖，山沟里的兽，河水里的魔，还有那逍遥四海的神和仙。你说这魔物不在水里出没在哪出没？”

他有些惊诧，“我还是头次听说。”

“我还以为你胆色十足，不怕妖魔鬼怪。”

他夹了他一眼，“我哪怕了！”

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他便迫不及待地要逃走。“不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