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告别

这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事情都该交给署局了。

支木抬手朝门口一挥，门从外面瞬间被打开，乌泱泱冲进来好几个人。

佘以纯进门第一反应就是开灯。

灯一开，屋内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几人一起走到沙发旁，看到一地的血和躺在地上狼狈极了的佘坤后，都愣住了。

佘以纯看了眼佘坤，没有上前去，胸腔似有一块巨石狠狠地压制着，连喘气都显得有些困难。

目光流转到支木身上时，她鼻子里的酸楚感乍现，大颗大颗的泪珠翻滚而下。

她是在学校看了直播，发现直播里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和奶奶，这才避开所有摄像头翻墙出的校门。

从学校到家的这段路上，她全程都在盯着直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现在的张红花不是她奶奶，但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会为了还债，去谋杀奶奶！

一次不成，居然还想来第二次！

张红花丢失的那天晚上，她有怀疑过佘坤，但她也只是觉得佘坤认为张红花是个累赘，不想赡养她，所以才会故意把张红花弄丢。

等找到合适时机，再将张红花送去养老院。

可她确确实实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今晚的直播虽然很荒唐，但回到家的这一刻，这些荒唐全部都被证实了。

支木扭头看了眼他们，在和余川对视上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颔首点头。

“小李，马上让人封锁现场，保留证据。”

余川什么场面都见过，今天这场面虽说玄乎了些，但也不会让他乱了阵脚。

反倒是李武头一回见到，他刚进署局的缉拿队不久，一直处理的都是些繁琐小事，还没机会接触大案子。

从刚才看直播的时候就一直在说是电脑合成技术，没想到到了现场，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懵圈状态。

听到余川的话，他立马应声，随后捂着鼻子出了门去。

屋内的血腥味实在是浓，浓到就像是自己泡在了血河里一般。

“小纯，这里太脏了，你先去胡奶奶家坐会儿吧。”

胡美芳强忍着泪水，声音明显有些哽咽，就连搭上佘以纯双肩的手都有些颤抖。

孩子还小，见不得这种场面。

可佘以纯并不是内心幼稚的小孩，她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上许多，只是不曾表露罢了。

她抬手拍了下肩上的手背，抽噎道：“我没事胡奶奶，我想…我想再看看奶奶。”

胡美芳又何尝不是想再看看张红花。

她和张红花从小便认识，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要不是因为高中时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为了那个男生两人大吵了一架，而两人都因为面子不肯低头，关系才变得有些生疏，但其实内心都是为对方着想，谁都心知肚明的。

她们吵了半辈子，也默默相互扶持了半辈子，到头来却是自己活得更长久了些。

在湖边时，张红花转过来的那一瞬间，胡美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于是在送张红花回到家后，一直在想理由报案，但找的理由都不成立，署局不搭理她。

直到看见张红花开了直播，这才成功找到理由，想让署员帮忙揭穿这个伪装的家伙。

得知张红花被署局送回来，原先被封的直播也重新开了起来，这才又打电话报案，让署局持续关注。

没一会儿，佘坤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可双腿却软得无法站立，只好趴在地上向支木爬去。

他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现在一心只想着赎罪。

他仰起头，用力拽住支木的裤腿，哭着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我妈！你看你都能在我妈身体里活着，那你是不是也有办法让我妈活过来？”

支木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她已经离体超过十个小时，因为执念不肯入体，我无能为力。”

倘若没超过十个小时，她尚且还可以让张红花暂时回到体内，但现在已经超过了时间，魂魄再无法入体。

她只是渡魂人，尽力消灭世间恶鬼，引渡尚有执念之魂，并不是菩萨，更不会行拯救众生之事。

佘坤疯狂地摇头，继续乞求道：“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的命也可以的！我求求你了……”

他是真的悔过了……

“她被恶鬼伤过，我没办法让她回体，哪怕片刻。

但我可以让她和你们接触，就当是告个别。”

说完，支木抬起指尖，指尖上瞬间亮起一抹红光。

她将这红光融进张红花的额头，张红花的身体逐渐由透明变成实体状，身上的一切都恢复如常，但唯独没有血色，单薄如纸人。

佘坤回头看向泪眼婆娑的张红花，心如刀绞，从心底恨自己是个畜生。

“奶奶！”

看到张红花出现，佘以纯快速朝她跑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沾满泪水的小脸在她的衣服上乱蹭，双肩因为抽泣上下起伏。

“奶奶，我好想你……”

“小纯别哭，奶奶在。”

张红花也抱住了佘以纯，止不住的泪水一道又一道地落下，将泪痕描湿一遍又一遍。

她抬手拂去佘以纯的泪水，却不想自己冰到极致的体温冷得佘以纯一哆嗦。

佘以纯抬起头来，反握住张红花的手，“奶奶，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啊？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她疯狂地握着张红花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摩擦，想要分一点体温给她，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张红花抬起另一只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泪，语气轻松地像平时聊天一样。

“小纯啊，奶奶知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和你妈妈一样，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以前奶奶总说，要等看到你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等看到你成家立业，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咽了咽口水，抬手附上佘以纯的脑袋，轻轻抚摸着。

“可是奶奶不争气，没办法陪你了，以后你要更加努力，早点让奶奶在天上看到啊。

你这个爸爸做错了事，是我没教好，让你从小没了妈妈，现在连爸爸都要抛弃你了。

可是你放心，奶奶早料到这一切，已经给你铺了后路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吧，奶奶会一直跟在你身后的。”

佘以纯疯狂地摇头，她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没有奶奶。

“不会的奶奶，你不会离开我的……”

张红花浅笑着拍了拍佘以纯的后背，打趣道：“小纯，奶奶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没和你胡奶奶道别呢。”

听罢，她还是乖巧地松开了张红花，站到一旁，试图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可这泪水根本就停不下来。

“老太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