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8】【不会痛】

“小鱼，起来吃饭了。”袁迦莹的声音很轻，轻到让鱼在藻觉得自己是做梦，顺便还紧皱起了眉头，在想为什么这个人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小鱼.....”袁迦莹见她皱起的眉头，以为她是有起床气，声音更小了一些的唤着。

“嗯？”鱼在藻听着袁迦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盘旋，有些气急败坏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你忘记了时间，空间甚至的会忘记自己是谁，在哪里，以一种闯入的架势，不等你有所反应，就进入了你的世界。

‘几点了？我在哪？’

‘几点的会？电脑给我用一下，我要看凌晨海外部给我发的邮件。’

‘你电脑在哪啊？’

鱼在藻睁开眼以后，极快的一连三问，看着滴答的指针，脑袋已经飞速的旋转了起来，睁开眼回过神的瞬间，放佛按开了高效率的工作状态。

‘在这儿，我早起看了一眼，今天波动不大，你看这是什么？’小袁将还带着热乎气的炸糕摆好在盘中，一块儿块儿的圆形相互堆叠，几颗芝麻点缀着，却被内里的热气轰出了香气。

‘哦，糖油混合物。’鱼在藻却没有被那香气吸引，这是埋头着急的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那你闻闻这个。’

袁迦莹好似没有气馁，而是带着热烈的情绪，神秘兮兮的打开了一罐满是肉粉色汁水的罐子。

罐子一打开溢出了浓厚而甘甜的味道，好似不用经过味蕾，只从视觉上看到淡粉浅色的搭配，都能尝属于夏天的甜腻。

‘嗯，无花果？’鱼在藻连目光都没有移动一下，只是嗅觉惯性的分辨着，随即说道。

接下来袁迦莹在干什么，她没有在意，只是时刻盯着大盘，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将电脑带进了浴室，简单洗漱后，再带着电脑坐回了餐桌。

坦然的拿起了冒着丝缕热气的咖啡，对桌上其他的食物丝毫不敢兴趣。

‘唔？’

鱼在藻还没有反应过来，口腔内便充盈着都甜腻的气息，覆盖在烤的微微有些酥脆的面包上，对冲着醇厚的咖啡苦味儿。

‘好吃吧？’

袁迦莹的手掌还残留着面包屑，淡绿和纯白色的宽松衣服上零星的沾着咖啡和无花果果酱的混合，带着一丝得意洋洋冲着鱼在藻说道。

对于极度喜欢整洁的鱼在藻来说，此时眼前看起来有些邋遢的人，她应是极度的嫌弃，可不知为何她觉得袁迦莹周遭是明澄的干净，眼底带着雀跃之余还满是赤诚。

‘嗯...’

鱼在藻的味蕾被熟悉裹挟着，醇厚的苦迅速被甜腻取代，这一次，袁迦莹身上那明澄净白的光，没有带之前那般得厌恶感，许是昨夜里彻夜灵魂的攀谈，也许是自己这屋里光太过柔软，鱼在藻就这样愣神都接受了她的投喂，且半晌没有察觉不对劲。

明明是袁迦莹步入了鱼在藻的世界，做着一些如若不是遇见她，她此生都不会参与这种，从上向下阶级层的琐事。

可得是如此，才能让自己参与这些，有关于鱼在藻曾经的日子，她开始愈发的陷入其中，即使她们现在至少可以朝夕相处，袁迦莹还是觉得不够，现在她生活在她曾经活过的空间里，她总能觉得自己距离她更近了一些，即使她知道曾经那些有关于鱼在藻的日子，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破败不堪，且伤痕累累。

袁迦莹也愣住了，眼前的鱼在藻微微低下了头，小口咀嚼着，她十分震惊她竟然没有唱反调的拒绝着，明明刚刚她丝毫都不感兴趣，而自己也已经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

袁迦莹从未觉得光是如此温柔，那柔和越过了自己，径直攀附在鱼在藻微微颤抖的睫目之上，好似还镀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生出了些许的绯红。

鱼在藻本以为自己在这相似的空间里，会产生心理上的抵抗，引发生理的不适，可事实是无论昨晚还是现在，自己没有任何的不适，她清楚自己没有吃药，也清楚昨天宴会上自己有些病症的发作，可一切却淡然无事。

眼前的人身处的空间，让鱼在藻本本还在思虑这一切的缘由，可心思就这样被这个，有些邋遢人的投喂阻挡着。

袁迦莹有什么力量？可以停止自己脑袋里，自己都无从阻止从不停歇如同万马奔腾的转动？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金属碰撞的声音，顺着窗口一劲风而来，打破了温暖和柔和的光。

“啊？！！！别打我！！我错了，我不吃糖了，别打我！妈！！别打我！”

“叮叮叮.....”

愈发靠近冰冷金属声，夹杂着还未弥散到空气中麦芽糖香气，是无论多久，都还是会受到孩童喜爱的叮叮糖叫卖声，可此时却成了催命一般的恶魔之声。

鱼在藻突然失控，睁大了充满恐惧的眼底，拉扯着自己凌乱发丝，躲进了桌底，用桌布阻挡着自己的耳朵和耀眼的白光。

“小鱼？”袁迦莹急迫的想要掀起桌布的手，悬置在空中，在听到糖这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将窗户关严，将窗帘全部拉上挡住光的渗入，打开蓝牙音响播放音乐，试图掩盖那恼人的声音，而后她迅速的传了一则讯息，脚步靠近着那桌角下的人。

“呜呜呜....别打了，我不吃了，妈....”

“爸，你救救我...，妈.....我真的很乖，我再也不吃了....”

鱼在藻的呜咽的哭喊，随着舒缓的音乐声变成啜泣，而后声音极小的嘟囔着。

“啪踏....啪沓....”

袁迦莹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凝视着鱼在的藻发出声音的方向，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敲击着失去光的地面。

她学过的所有关于心理创伤的知识，在这一刻闲的苍白无力，很早之前袁迦莹就查到了，鱼在藻孩童时期被虐打过的调查报告，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小朋友被打是很稀松平常的概念深入人心，并没有关心这件事儿的成年人，即使是她的亲生父亲，甚至连那张触目惊心的伤口照片，她都是废了很大的劲，才找到的。

此时那张布满淤青和血痕的照片，不断的涌现在袁迦莹的脑海中，耳边还充斥着鱼在藻微弱的声息，让袁迦莹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却又是感觉自己怎这般无用。

“小鱼...”袁迦莹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开了口，试探性的掀开了一下，被攥紧的已经有了深深褶皱的桌布。

“对不起，别打我了....”

桌布稀松的就被袁迦莹扯开，可鱼在藻显然处于某种解离的状态中，空洞的双眼对着自己道歉。

“你没错....不用道歉的，这里啊，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就算有我也会帮你打跑她们，如果啊，如果我打不赢，我就挡在你身前好不好啊？这样，这样，小鱼就不会痛了。”袁迦莹有些哽咽的说着，自己悔恨着，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自己还是来晚了。

即使遮挡住两人的布料已经被移动开来，袁迦莹也没有贸然的抱住，这个已经让她心碎玻璃渣一样的人，她多么想要拥抱她一下，可她只是屈膝面对着她，开口哄着。

“每一颗眼泪是一万道光.....”鱼在藻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独自哼唱着。

“小鱼想要听歌么？我可以给你唱，只是我能做在你旁边么？”袁迦莹移动着屈膝的脚步，过高的身形让她的后脊十分不适顶在餐桌木梁之上。

“我脑海里全都是你.....每一滴眼泪是一万道光，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我注定这样，我一直在最后的地方等你，似乎只能这样仅有一个方向，已不能改变。”袁迦莹边唱着边靠近着鱼在藻，慢慢的失控的气息压制了下来，鱼在藻安静了下来，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降落的热气球，靠向了具有引力的袁迦莹。

“嗡嗡....”

“嗡嗡...”

袁迦莹一直在唱着，身体没有动过，即使她感觉到自己的腿和手臂都已经麻了，即使喉头已经唱的有些沙哑了，即使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多始终没有动，一直在透过鱼在藻的生息，判断着她的状态。

她似乎明白了，鱼在藻的事情就算自己再怎么知道，也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情的存在，她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讨厌跟人有近距离的接触，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在学校被打的时候，没有反抗的念头，却又对自己的搭救没有丝毫的感激。

因为被击打后身体会产生带着热力肿胀的痛感，鱼在藻不喜欢那样的温度，故而不喜欢一切带着热的体温，至于那些人对她的击打，也许是因为她长年累月被打习惯了，那点小伤小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而自己贸然的搭救，让那时的鱼在藻觉得诧异又失望，原来还有人会救她？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来？

袁迦莹逐渐感受到鱼在藻呼吸平稳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手机。

“过十五分钟上来，不要敲门！！”袁迦莹将讯息传了过去，轻轻的伸直自己已经麻痹的手臂，血液重新连接贯通后，她将鱼在藻抱在怀里，轻轻的将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半蹲的移动着步伐，不让光有丝毫的机会，侵犯她怀中美丽精致的瓷娃娃，一步一步再一次缓慢的将人放回了软塌。

袁迦莹拖着还有麻痹的四肢，仔细的将眼角的泪光擦好，回到门前轻轻的打开了房门，站在楼道里等待着他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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