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去之事

幼时的瑟兰迪尔，梦是五彩缤纷的，总是在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像磷月森林一样美丽，和平，宁静……；后来他渐渐学会控制，不再做梦，特别是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因为那时的梦里是战乱与分离，噩梦不如无梦。而他现在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看到在那熟悉的房间里面，小小的自己趁着父亲休息的时候偷戴他的额冠，因为它的华贵闪亮，但那时的他太小额冠对于他而言太大了，额冠直接像是项链一样蹭过他的头发滑落到了脖子上。

被他吵醒的父亲把他抱在膝上，温柔的帮他把卡在额冠里的金发一丝丝的捋顺。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在和父亲说些什么。

“父亲，为什么我没有额冠？”小小的他微仰起头。

“我亲爱的孩子，额冠是精灵成年的标志，你还太小。”父亲细长的手指在他的金发中穿梭。

“成年还有好久。”小小的瑟兰迪尔细算着自己成年的日子。

“孩子。额冠之于精灵的意义绝不止于好看和成年的象征，就像成年之于你的意义绝不是能不和父亲说一声就跑出去玩。”父亲耐心的向小小的瑟兰迪尔解释。

“父亲~我就偷偷出去那一次，你还要念叨多久。”小小的瑟兰迪尔有些不满。

“想到我最亲爱的儿子一直想逃离作为父亲的我的怀抱，我就就很受伤啊。”成年精灵配合的露出了一个受伤的表情。

“父亲~”

瑟兰迪尔平静的看着小小的自己对着父亲撒娇耍赖，父亲面对这样的他则笑的一脸温柔宠溺，原来在历经世事变迁之后，他的梦还能如此温暖和令人怀念。

画面改变，依旧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成年礼的前夜，但那时他的父亲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精灵贵族，他也已经是绿林王子。

那时他正在试穿明天典礼的衣服，他的额冠放在桌子一边，简单的用银打造的额冠中间点缀着一颗星光白宝石，极尽淡雅。父亲走到他身后，摘下头上的王冠戴在他的头上。

他垂了眼眸，淡淡说道：“父亲，好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父亲的声音里严肃却也有些许感慨。

“我会用生命守卫我的王国和我的子民。”那是他明天典礼时的誓言，亦是他以后的责任。夜色掩映下父亲微漾笑意的双眸，一如宁静而澄澈的湖面。

“儿子，你长大了。”

从那一夜起，他不再总想着外面的世界，他帮助Ada打理王国，做着王子该做的一切，但是当他真正带上王冠，他才发觉他还是低估了王冠之重，一族的生死荣辱，是多大的责任。

在二纪元末的战争中父亲丧生，他在战场上紧急接管了磷月森林的一切。

白天，他面无表情，指挥若定，散发精灵力安抚着因为王的战死而不安的精灵，谁也看不出任何不妥。夜晚，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却仍旧一滴泪都不敢流出来。

那段时间他咬紧牙关死死苦撑着，因为他知道，打垮一支军队，杀只是下策，只要摧毁了他们的信仰，一切就可以兵不血刃。

有时候他也想要问自己，从前那个永不安分总想跑出父亲的保护去探索新世界的精灵王子，什么时候变成了威严冷峻鹰眉怒目的精灵王？

是目睹至亲战死临危接管森林的时候，还是战役结束，率领残部返回森林真正带上王冠之后，还是在更早之前，决定抗起自身作为精灵王子责任的那一刻。

梦境开始恍惚，不时反复的头痛越来越剧烈，瑟兰迪尔看着梦境中深藏记忆深处的面容，轻轻唤道：“父亲，磷月森林一切都好，你，放心。”

他不会放任自己沉醉在梦境之中，下一刻，湛蓝的眼眸睁开，梦结束了。

天上星辰闪烁开始暗淡，已是黎明之前的时分。

金发精灵王揉着额角，从床头的矮几上倒了一杯烈酒，酒气冲击着大脑，没有醉意反而多了几分清醒。

整个王国都知道他嗜酒如命，但他喝酒也只是个习惯，战争给他留下了无数伤痛，头痛就是其中之一，酒可以适当的帮他舒缓神经，减轻头痛。

瑟兰迪尔抬眼看见酒壶的旁边压着一封可以勉强称之为信的画，是那个东方精灵送来的，白鸽撞进他的寝室时，他是真的小小惊讶了一下，但是打开信鸽腿上的信件，瑟兰迪尔忍不住笑出来。

信纸是绿色宽大的树叶，墨是烧黑的木炭，至于内容……瑟兰迪尔表示不可直视，他是真没想到，那个东方精灵竟然不会写字，明明精灵语说的十分流畅。

信上是两幅画，第一幅画上是一轮太阳，一弯月亮，一坛酒，一个站着的人；第二幅画上是一轮太阳，一弯月亮，一堆酒，一个躺倒的人。两幅画很相像，画很简洁，主题很明确，是劝他少喝酒。瑟兰迪尔眉毛挑了挑，这种画功还真的是不忍直视，至少从王宫中少年营里面随便找出一个未成年的小精灵都会画的比她好啊……劝他少喝酒啊……可是，有些事一旦成为习惯，便不再容易更改，更何况这是他从第二纪元结束之后就留下来的习惯了。

瑟兰迪尔伸手又倒了一杯梨花酿，芬多的浓烈与梨花酿恬淡相混合，如东西世界的差异，虽然不同却不违和。

房间里声息皆无，仿佛时间都已停滞，流水在花园的喷泉上跳跃，磷月森林树木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变成了绵延不绝的剪影，空气中充满着树木的香气，瑟兰迪尔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自从上一任精灵王去世之后，瑟兰迪尔的心思越发的不可琢磨，就连从小到大一直陪着瑟兰迪尔的亚伯森都看不透他。

第一缕晨光出现时，瑟兰迪尔转身走出寝室，脚步声带着回音渐行渐远，直至完全静默。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