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往被拒

第六章

孙领文听罢放下酒杯与他对视，洗耳恭听莫名其妙的赔罪。

吴绍谦神情认真，抱歉的笑了笑，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嘲和尴尬，让人不自觉放软态度。

“昨晚我在私人聚会遇到言欢。朋友突然提及我和你，我没有向言欢坦诚我们的关系，而是告诉他我在……追求你。”

“我很抱歉。”

孙领文看上去并不惊讶，很快理解了来龙去脉和个中缘由，他挑眉撇撇嘴，看不出喜怒。

吴绍谦话中真诚，“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可理喻，你可以告诉言欢或其他人，你拒绝了我。”

“我希望你相信，我不想自己的谎言给你造成任何误解或麻烦。”

冲动过去，吴绍谦昨晚就认真考虑过，“我也可以打电话向言欢解释清楚。”

“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联系，我完全理解。”

“对不起。”

孙领文与吴绍谦对视两秒，耸了耸肩，面不改色道：“抱歉吴少，我不想和你交往，我们还是做床伴的好。”

吴绍谦眨眨眼，反应过来孙领文这是在对他的“追求”作出回应，顺势原谅他的谎言。

他笑出声，目光温柔似月光，“谢谢你。”

侍者正好端上甜点，气氛缓和，夜晚微风拂过，事情解决，两人似乎都放松了些。

孙领文叉一块中式甜饼蘸上香草冰淇淋送入口中，没有想象中的过甜，意外的合口味。他咽下后沉声道：“其实你不用如此在意，专门向我道歉。”

“普林斯顿大学曾有研究显示，82%的人在前任或喜欢的人面前，会对自己的感情状况或配偶状况撒谎。”

“其中男性比列比女性高出近十个百分点。”

孙领文的母亲是脑科专家，并拥有心理学学位。他耳濡目染，不自觉储存许多信息。

他直视对方道：“吴少也是男人，也有虚荣心，会自尊过度，这很正常。”

吴绍谦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莫名被安慰到几分。

他笑着摇头道：“孙总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特立独行，一般来说，人们不会说出最后一句。”

孙领文这回用甜饼蘸了蘸薄荷啫喱，咽下后立刻喝一口水，嫌弃的没有再碰。怪不得吴绍谦没要薄荷。

“我知道，但我觉吴少是想听最后一句的人。”

吴绍谦嘴角笑意愈深，暗眸凝视孙领文，“确实。”心虚的弱者才会觉得被冒犯，而他不是。

“孙总看人很通透。”

孙领文勾了勾嘴角，没有正面回答。

他是一个理性到近乎枯燥的人，比起和人打交道，更喜欢和数据在一起。

孙领文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就取得耶鲁大学金融和经管双硕士学位。他的大学导师们一致认为他应该投身学术研究，指不定就能捧回个诺贝尔经济学奖。

但孙领文用事实证明即使不喜欢，他也可以做的很好。开会、谈判、饭局、交际，他能看穿人们的想法和弱点，但有些事他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比如爱情。

他明白吴绍谦的行为动机，却无法理解，为什么做人处事周全到今日专门向他道歉，甚至郑重的算得上小题大做的吴少，在一开始会因为爱情撒了一个不入流的谎？

为什么爱情会让高贵傲然的吴少在那晚以为他是言欢后流泪？

孙领文不理解，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没有素日晚宴时明枪暗箭、九曲十八弯的打探，两人结束晚餐还不到九点。

吴绍谦看一眼表道：“刚吃完饭就运动对身体不好，也许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你觉得呢？”两人除了床上运动，再没有一起做过其他活动。

今晚的日程都已推掉，不必赶时间，孙领文对此没有意见。

“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没意见，吴少决定吧。”

吴绍谦想了想，“稍等”，拿出手机查阅什么，片刻后眼睛一亮，“今晚有李唯的钢琴演奏会，想去听吗？”

他以前曾看过一叠孙领文的调查结果，孙领文一直学习古典钢琴演奏到中学。现在少有的年度固定日程也是出席古典音乐演奏会，多在国外。

李唯虽是九域国人，但是在国际享有盛誉的青年钢琴演奏家，主攻古典乐。吴绍谦猜想孙领文会喜欢。

果然，孙领文神情肉眼可见变明朗两分，没有犹豫的点头道：“好。”

两人随即乘吴绍谦的车前往A市交响乐音乐厅。尽管已经开场，但吴绍谦提前打了个电话，经理就早早在门口等候，一路将他们领进二楼包间，视角和音效最佳的位置。

孙领文不知道音乐厅是不是常年为吴绍谦空着包房，他还没进包厢就被美妙的交响乐声吸引住心神。李唯正在弹奏《梦幻和小浪漫舞曲》第二乐章，技巧高超，如梦似幻。

吴绍谦见孙领文专注舞台，微微一笑，在旁边的红丝绒沙发坐下，同样专心看向舞台。

好的音乐让人身临其境，内心受到触动。时而清脆、时而低沉、时而澎湃、时而压抑的音乐在大厅中流淌，李唯和乐团相继演奏了《第五夜曲》、《吉普赛回旋曲》、《C大调前奏曲》。

孙领文沉浸在音乐中，只有一会，在途中听见吴绍谦小声说，“红茶在你左手边，小心烫。”

他回神看向两人中间的圆桌时，对方已经将冒着热气的茶杯稍微移远一些，免得不小心碰到，又特地将杯把朝向自己。

孙领文看了吴绍谦英俊温和的侧脸两秒，抬起茶杯抿一口红茶，转头继续听赏。

最后，李唯主推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钱黎源主奏了《舞会后的爱之梦》第三乐章，李唯给他伴奏。

雷鸣般的掌声迟迟不息，音乐会成功落下帷幕。

吴绍谦和孙领文一起向外走，“怎么样，还满意吗？”

孙领文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很不错，李唯确实厉害，乐团也优秀的出乎我意料。不过最后的小提琴独奏……”

吴绍谦好奇，“如何？”

“他的颤音不够完美，情感稍显薄弱。”

吴绍谦认同的点点头，“没想到孙总对小提琴也颇有研究。”

“可以问你最喜欢的小提琴演奏曲是什么吗？”

“维尼亚夫斯基，《波兰舞曲》。”

吴绍谦笑了，“孙总要求还真高。”

车子已在等待，吴绍谦为他拉开门，“那我们现在去……”

话语未完，铃声突然响起。

“不好意思。”孙领文走开几步接起电话，随着通话眉头渐渐紧蹙，短暂交谈后神色一凛，冲郑雅道：“马上飞巴黎，现在就去机场和我汇合，详细情况和资料发到我邮箱。”

挂断电话，他快步走到吴绍谦面前，“抱歉，工作上的事，我得立刻出国，不能……”

“没关系。”伍凯科技今年大力进军欧洲市场不是秘密，吴绍谦理解的开口，“我送你吧，节省时间。”

为了方便，两人同乘吴绍谦的布加迪来音乐厅，孙领文则让人直接把车开到酒店了，也没让人跟着。

一秒迟疑后孙领文点头应下，“麻烦你了。”快速坐上后座，灰色布加迪朝机场飞驰。

电脑不在身旁，路上孙领文一直用手机浏览邮箱，同时挂着郑雅的通话，不时吩咐她。

“让Lion拖住人，我到之前不能让他们上飞机。”

“法区今年所有的合同都找出来，他们肯定有漏洞，所有有利条款全列出来。”

“让法务部现在立刻重过，第二份、第四份文件我没法签。”

吴绍谦饶有兴致的看着孙领文精明干练的模样，毫不掩饰赞赏之情。直到发现孙领文通话时有意避开关键词汇，才从储物箱拿出《新英格兰医学杂志》阅览，尽量关上耳朵。

到达机场时，郑雅和一众工作人员已经在指定地点等待。两人先后下车，孙领文立刻道：“谢谢吴少送我，抱歉临时离开。”

吴绍谦不在意的笑笑，调侃道：“没什么，比我上次好多了。”

孙领文顾不上寒暄，朝吴绍谦点头道别，在一群人簇拥下匆匆走进机场，登上私人飞机。

吴绍谦看那洒脱的背影片刻，转身上车，“走吧，回公寓。”

吴绍谦平时住在离世新医院中心区只有五分钟车程的玉旻大厦顶层复式公寓，建筑面积1600平，设备齐全，装修现代简练，对于独居人士来说过于空旷了些。

吴绍谦靠倒在沙发上，又是没有床上运动一晚，倒不觉得多可惜。他想着今晚的画面，眼睛一亮，快步上楼，片刻后拿下一把Guarneri制造的红漆小提琴。

吴绍谦已经很久没拉了，有点兴奋，又有点怀念，夹住小提琴，试了几个音，调试好琴弦后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低沉悠扬的《波兰舞曲》从吴绍谦手中流淌而出，逐渐激昂。

《波兰舞曲》是一首极难的小提琴演奏曲，专业乐手喜欢用它炫技。孙领文喜欢它，这恰好也是吴绍谦曾经最爱的曲子。

乐曲越来越流畅，吴绍谦想到什么，饶有兴致的拿出手机。

另一边，湾流G500已进入平稳飞行模式，WiFi打开，机内和巴黎连线，正进行视频会议。

微信界面弹出，吴绍谦第一次给孙领文发信息，是一个音频。

机内员工就见总裁默默拿出耳机戴上，专注的听了近十分钟。他们不敢说话，屏息以待，都猜测是什么重大内幕消息！

然而只是一首《波兰舞曲》，有轻微杂音，并不是录音曲。

孙领文挑挑眉，给对方回消息：“是你演奏的？”

“对，刚刚。”

“你的颤音技巧比不上钱黎源。”

“吴少，业余和专业是有差距的。”

分不清他是安慰人还是打击人，语气仿佛在说“地球是圆的”那般理所当然。

吴绍谦哭笑不得，重重戳了戳屏幕上那行气人的字道：“如果我小时候迫于母亲淫威进音乐学院，现在就没钱黎源什么事了。”

说完含笑摇头将小提琴收好，进浴室泡澡。

孙领文没有再发，只轻喃一句，“技巧差点，但感情很饱满。”随即将音频转存。

录音夹里存有大量谈判录音和通话证据，他建立一个新文件夹，命名为“波兰舞曲”，想了想又改为“吴……”

吴绍谦的名字太招摇，孙领文删除“吴”字，最终保存为“W医生”。

他放下手机，看向一脸懵逼的下属们，神色自若道：“会议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