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重要吗

作为仙域第一人，谢雁冰的师尊却实在没什么仙风道骨。

不光嗜酒如命，而且遇到凡事都说自己“顾不得”。因此即便有着无上的修为，这位仙尊却不曾替仙域做什么大事。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从前的名字，只称他为仙尊顾不得。

谢雁冰抵达自家师尊住处的时候，顾不得正眯着眼，倚在一把藤椅上，白色的袍角褪至手肘，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壶酒，在空中晃啊晃。

乍看上去，就像个毫无修为的大叔。

但作为顾不得的亲传弟子，谢雁冰知道自己师尊的实力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虽然平常对自己漠不关心，可单是偶尔指点一两句，他的修为便能拥有质的飞跃。

可以说谢雁冰能拥有今天的成就，除了他自身的勤奋与天赋，也离不开顾不得在关键时刻的帮助。

想到这，谢雁冰不由正色，唤了声：“师尊。”

顾不得仿佛刚刚察觉谢雁冰的到来，他缓缓偏过头，慢悠悠地开口：“哦，是雁冰呐……”

顾不得的言行态度谢雁冰早已习以为常，他应了一声，而后将沈狼河想和他住在一起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谢雁冰本以为自家师尊又会像往常一样，神游物外，待自己讲完思索半天，而后答一句“此事为师顾不得，雁冰不妨自行决断。”

这样一来，他便能够以“师尊不许”为由，光明正大地拒绝沈狼河的条件。到时候就算沈狼河不服气找师尊对峙，得到的也将是“此事本尊顾不得”的回答。

思及此，谢雁冰嘴角不由微勾，心里已经浮现出沈狼河百般沮丧懊恼却无济于事的模样。

呵。

不过是个刚入道的小师弟，空有一副好皮相，想算计我还嫩了点。

我谢雁冰才是配得上万众瞩目的人。

谢雁冰打得是一手如意算盘，却万万没想到自家师尊不按平常的套路来。他的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太久，就见自己师尊偏过头，操着慢吞吞的语调，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为师觉得甚好。”

不是？

甚好是什么鬼？

师尊违背常理的回答让谢雁冰一怔，他不由拔高了声音说道：“师尊你再说一遍？”

顾不得却眯起眼，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再多言，谢雁冰却不能当自己没听见。

离开自家师尊住处的时候，谢雁冰浑身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就连仙域的凌冽冬季，也不过如此。

他眉敛霜雪，一路提剑上了天光峰。

但见他挥剑而起，剑势即成，一条晶莹剔透的游龙虚影便在他身后甩开长尾，扬起头颅，发出一道低沉的长吟。

一阵剑招练下来，将心里的不悦发泄了一通，谢雁冰勉强接受了现实。

哼，不就是搬过去住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他收起长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大师兄真厉害！”

谢雁冰转过身，这才发现沈狼河不知何时起就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见他看来，沈狼河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霎时让周围的景物黯然失色，就连谢雁冰都不由有些失神。

谢雁冰面色清冷，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这个时候，像你们这种普通弟子，不应该集中授课吗？”

沈狼河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同师尊说了大师兄移屋的事，师尊便准了我的假，命我前来帮忙。”

谢雁冰冷漠地指责道：“掌门不分轻重缓急，你也跟着他胡闹，莫不是不知修仙要打牢基础吗？”

沈狼河挠了挠头，应道：“大师兄教训的是，不过师尊说了，跟着大师兄一日，胜过修行十年，让我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谢雁冰闻言面色微松，余下责备的话重新吞了回去。他顿了顿，淡淡说道：“既然掌门都这么说了，你便跟我来吧。不过我可不像你一样把屋子布置得那么精致，也没什么要搬的。”

沈狼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不过，事实和谢雁冰说的稍微有一些差别。

毕竟从小到大那么多仙长啊师妹啊什么的，没少送些礼物，全都堆在院落的库房里。到底是别人的一番心意，虽说没摆出来，但若是离开，他也不能弃之不顾。

如果这些物什由谢雁冰自己来搬，大抵会直接施展仙术，无需花什么功夫。但如今，沈狼河自己请缨，谢雁冰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沈狼河在谢雁冰的指挥下，连续搬了数百趟，看着自家大师兄的小仓库还不曾削减一半，难免微微叹了口气。

他再次从自己的住处回到大师兄身边的时候，谢雁冰正巧拿起一粒晶浑圆的珠子，面色温暖不少。那素来聚满霜雪的眸光里，竟融入些许春日暖风，吹散了寒凉。

沈狼河眼神微动。

在他入上清山后，所见到的大师兄就像一个无悲无喜的仙人一般。不论是生气，还是快乐，表现出来的全是一贯的冰冷，这般温柔的时刻倒是很难见着。

这么看来，那颗珠子应该对大师兄也有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意义吧。

谢雁冰注意到了沈狼河的到来，他将珠子纳入掌中，立刻恢复了一派冷清的模样。

见沈狼河光盯着自己瞧，没有动作，谢雁冰只觉对方是不想搬了，于是勾唇道：“怎么？你未来的仙途必将有无数坎坷，这就觉得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沈狼河摇摇头，认真地说：“自然不是。能为大师兄做事，是我的荣幸。”

说着，他把手伸向了谢雁冰。

谢雁冰却避开他的手，朝库房扬扬下巴，说道：“你把那些搬完就够了，这个不需要。”

沈狼河神色微黯，低声问道：“大师兄手里的这个珠子，很重要吗？”

这一瞬间，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慌张，不知所措……就像辗转反侧的君子，在等待窈窕淑女的首肯。

就像谢雁冰接下来的答案，对他非常重要一样。

明明两人昨天才刚认识。

这样的小师弟让谢雁冰无端有些烦躁，他挥退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终究只是冷冷一笑。

“重不重要，和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