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只桌宠 希望和新生

晚上八点，纪晌鸽了直播，准时出现在沂南街二十八号烧烤摊。

他准点到地方，却发现自己是做后一个来的。

一桌八个人，全是熟面孔，其中四个人这两年退役的选手。

“纪晌，你来得最晚，自罚三杯！”一个个子很高，笑容很甜的清秀娃娃脸起哄说。

这人叫白钬，隔壁CNT战队的队长，和纪晌老郑一起在青训营就认识了。

老郑看他已经给纪晌倒好了酒，皱眉道：“哎哎哎，纪晌酒量可不太好，悠着点。”

“我是最晚到的？”纪晌扫了一眼众人：“叶轩才是吧？”

“小叶轩堵车了，都堵了二十几分钟了，要不能是你比他先到？”有人笑着说。

要真说起喝酒的问题，叶轩比他还不能喝，纪晌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这三杯酒是跑不掉了。

他端起酒杯，临到喝前，道：“给我度数最低的，不然我要是三杯倒了，你们谁也逃不了。”

“你要是三杯倒，让叶轩给你买账呗。”一个微胖的男孩说：“反正他最后到。”

立刻又有人调侃起来。

“好啊……呼。”

清亮的声音从纪晌背后出现，纪晌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又吐出来，在好几双眼睛都看过去之后，才放下酒杯，从容不迫地转头看过去。

一个模样俊秀，气喘吁吁的短发男生出现，他似乎是跑过来的，到达目的地后才有时间抹把汗。

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会对你负责的，三哥。”

这一声“三哥”瞬间让纪晌回忆起某一年的春天，海城青训营刚成立，他、叶轩、白钬和老郑从四个不同的地方而来，成了同一间宿舍的舍友。

老郑最大，白钬是老二，纪晌倒三，叶轩最小。

叶轩一直是这么叫他的，三哥，从十八岁叫到现在。

路边的流浪狗吐着舌头哈气，而叶轩则在大家的欢迎下入座，他脱下短衬衫外套，露出里面的老年背心，做出来跟那张漂亮可人的脸蛋完全不沾边的行为。

“一路跑过来渴死我了。”叶轩端起纪晌的酒杯就喝了一口。

“这是酒……”纪晌满脸麻木：“和我的杯子。”

白钬咧开嘴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兄弟嘛。”

叶轩对纪晌弯了弯眼睛，笑意一闪而过。

一群人轮着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叶轩也问大家比赛的事情：“这些年我都在国外，很少有时间看比赛，我就只知道上个赛季三哥的战队拿了世界冠军。”

他回头又对纪晌笑：“是吧三哥？”

“是。”纪晌勾了勾唇，没能真正的笑起来，心里觉得十分微妙。

叶轩是他们之间最特殊的那个，年龄最小，却是第一个退役的人，打了一年的比赛，只和纪晌拿了一次总冠军就因为家庭原因退队了。

他家是商业家庭，逼他放弃梦想回去继承家业，什么办法都用过，甚至要打破这个行业的很多规矩，从而引起群众的愤怒。

这导致当年骂叶轩的人很多，觉得他就是个搅屎棍，叶轩也这么觉得，于是心灰意冷地选择了退役，但他们一直都保持联系。

一直喝到午夜，老郑喝得多了，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纪晌……纪晌啊。”

纪晌不耐烦道：“喝多了就闭嘴，一会儿给你们打车送你们回去。”

妈的，喝个酒来他妈这么远的地方，还得挨个送回去。

老郑看着他拿手机打出租车，却眼花看成了纪晌在喝酒，忙劝：“你别喝酒了。”

“我没喝。”

“你别喝了……明天，不还要和我去青训营么？”

纪晌翻了个白眼：“劳烦你还记得。”

叶轩却马上探头道：“要去青训营看看么？我也要去！除了你们，我好久没有接触这个行业了。”

纪晌瞬间觉得日了狗，心里把老郑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端端的提什么青训营啊。

纪晌面上倒是不动声色：“今天喝了酒，你坐飞机又累，没过几天又得飞回去吧？明天你还是先休息休息，青训营可以换时间去。”

叶轩看着他说：“三哥，我以后不出国了，留在国内发展。”末了又欣喜地看着他说：“如果换时间去青训营，你会陪我去么？”

纪晌张了张嘴，没回答。

桌上没喝醉的就只有白钬、纪晌和叶轩了，三人帮其他七人联系了车，然后结了烧烤钱，坐在一起刷刷手机聊聊天。

叶轩和白钬聊了起来，纪晌觉得无聊，突发奇想插起耳机看直播。

他点开名为“怪物TV”的直播软件，看到一个名为“Freshman”的ID，想都没想就直接点进去，看了好几分钟，直到熟悉的声音出现：“今天他在睡觉。”

他忽然发现自己点开的是迟亓澜的直播间，看了弹幕才知道，有人在问桌宠为什么一直躺在角落里不说话，迟亓澜刚刚是在回答。

迟亓澜今天没有开摄像头，但纪晌莫名的能想起来，男生对着桌宠样的自己傻笑的模样。

也能想象到现在摄像头那边，男生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三哥，你在笑什么啊？”叶轩说。

他凑过来看屏幕，念出迟亓澜的游戏ID：“Freshman……新生？”

叶轩道：“三哥，他是不是按照你的ID取名啊？”

纪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三哥你打比赛用的ID是Hope，他的ID是Freshman，一个是希望，一个是新生。”叶轩笑道：“你刚出道那会儿的中二发言，忘记了么？”

“你说，你想做战队的希望和新生，永远可以依赖你。”

-

坐上出租车，纪晌出神地看着迟亓澜的直播间。

直播间干干净净的，连送礼特效都没有，因为他把弹幕关了。

迟亓澜这局玩的是另一个角色，叫上官秋，是一个持匕首作战的刺客打野角色，擅长残血收割，爆发力强，也是最近的top级打野之一。

游戏里正进行一波团战，迟亓澜贪了个蓝，回头参团打输了。

纪晌啧了一声，点开弹幕开始打字。

弹幕刷的很快，他都没看清水友在说什么，而是直接打字：“刚刚那一波团不该贪蓝。”

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失误，却造成了巨大损失，纪晌正打算关弹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两秒钟，开始往上滑动弹幕，找到自己那一条。

在此期间，他也看到了无数水友的弹幕。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纪神来了！]

[Hope是来看小Hope的么hhhh]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我昨天刚出现的CP隔空见面！]

[就因为一只桌宠，居然还有人嗑起CP来了，笑死。这顶多证明Freshman是纪神的粉丝而已]

黑和粉互相冷嘲热讽。

纪晌无视，抖着手终于翻到了自己的弹幕。

果不其然，他发弹幕的账号顶着一个黄V，ID：Hope-纪晌。

真他妈的……为什么怪物TV不开发个删除弹幕或隐藏弹幕的功能。

迟亓澜不知何时开了弹幕摄像头，头发扎在脑后，露出几缕碎发，模样有些拘谨，还有点乖：“谢谢前辈指点。”

这算什么指点，纪晌发了个“哈哈哈”的弹幕，想点退出，又觉得这样做太欲盖弥彰。

反正都被发现了，索性一直看着吧。

[哎~谢谢前辈指点]

[谢谢前辈指点~]

[不是，Freshman怎么变怂了，他和纪晌有什么关系么？]

[上面的，我们迟佬明明主推上官秋，但却经常买异翅鸟的周边，买纪神的桌宠，还藏着掖着不给看，这还不懂啊？]

[……有没有可能，Freshman从来没否认过他是纪神的粉丝？]

弹幕越来越没营养，纪晌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和每个战队的那么两三个人都有CP，和迟亓澜这个凭空出现的CP也不会让他多在意。

不过，迟亓澜可能真的是他粉丝，他买那样一个桌宠，以及他面对自己、桌宠的双标态度，不是自己的粉，还有别的解释么？

既然是自己的粉，那就更应该去青训营帮他教训教训不识好歹的人了。纪晌心情舒畅：“我果然是个好前辈。”

翌日早上八点，纪晌穿了一件淡蓝色格子衬衫配白T，和一条黑色长裤，坐上老郑的车，才发现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纪晌：“……叶轩，你今天不休息休息么？”

“嗯？我昨天不是说了么，想去青训营看看。”叶轩说。

纪晌点点头，无话可说。毕竟人家又没有说是为了他来的，就算真是冲他来的，他依然没什么立场让人回去。

青训营离纪晌家不算多远，只有八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青训营的基地修在海边，蓝海白天，风景甚好，往岸上吹的海风咸咸的，带着沙砾。

“纪神，你们来了。”昨天就和青训营的主管打好了招呼，他笑嘻嘻的迎上来：“青训生们听说你们来了，都特别高兴呢。”

“叶神，好久没见你了。”主管笑容满面的说。

叶轩当年的事儿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架不住叶轩现如今成了叶总，身价和当初还是职业选手时差不多高，不然主管是真不乐意奉承他的。

“确实好久没见了，五年了吧。”叶轩对他挂上了几分职业假笑，说完，目光投向了悄悄溜走的纪晌：“三哥，你要去哪儿啊？”

被叫住的纪晌烦躁地闭了闭眼，转头打哈哈道：“这个点青训生们都在训练吧？我就想着去看看他们的训练成果。”

“我和你……”

“你们聊吧，我先去了。”

纪晌说完就跑，脚下跟风火轮似的，叶轩沉默地在背后看着他，直到那道身影没入了训练楼大门。

-

纪晌跑进门前还回头看了看，发现叶轩没追上来，顿时松了口气。

他头还看着身后，身体已经朝前方走了两步，一回头就和一个男生面对面撞上了，鼻子撞到了来人的脸颊。

“抱歉抱歉。”纪晌先后退一步，揉着鼻子说。

那人脸颊软软的，撞得鼻子倒是一点不疼。

“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前辈。”男生在他面前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撞疼哪儿了么？抱歉。”

“迟亓澜？”纪晌愣了一秒钟，摇了摇头，手还捏着鼻子，迟钝地说：“没有，没撞疼我。”

眼前人比他高半个头，却微微低头和他平视，深黑色的眼眸因此变得柔和，目光变得温暖。

迟亓澜微微一笑：“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