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只桌宠 变桌宠

海城半夜凌晨两点。

“纪晌，你就真乐意下海直播下半辈子？你明明可以留在ACO。”似乎意识到纪晌有点不高兴，电话那头转了个风向，说：“不过你现在这样，也算不错吧。”

纪晌歪着头，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通话，一边手里把玩着挂了游戏角色的钥匙扣，“是啊，我乐意。你以为我选择那时候退役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保住下半辈子啊。”

“而且直播怎么了，多好玩，无聊就可以和水友逼逼，也不用每天打游戏，一个月直播全勤是退役前的三分之二，粉丝刷的礼物也多，我照样活得好好的啊。”

“徐哥，张经理前段时间劝我回去打比赛呢。”纪晌说完，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用夹烟的姿势吃着一根棒棒糖，总算有些认真的态度了。

他道：“职业选手有伤很正常对吧，那我也有，很合理对不对？”

“国外的医生也说了，劝我退役，一天玩游戏不要超过三个小时，保守治疗，如果我一直不要命的打，谁知道我能打一年，还是两年，又或者只有几个月？”

“我选择光荣退役，拿了冠军就抽身退役去直播，这样就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对吧？”

“但张经理觉得是我不愿意再带领队伍走下去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纪晌说起来都想笑。

他当然不甘心走到这一步，二十三岁了，在电竞圈确实算是年纪大的，前两年诊断了肌腱炎，治疗了这么久也只是把身子越拖越垮。

但如果保守治疗，他还能继续玩游戏。

重要的是，他还能玩游戏。

打职业的，对游戏的热爱无非两种，第一种：拿下每个赛季的冠军，拼尽全力打好每一把，一直到打不动，然后被后浪推前浪，消失在圈内。

第二种：在役期间竭尽全力，在光荣时期退役，留下一段神一样的传说，然后赚得盆满钵满，成全粉丝与偶像之间最后的体面，偶尔还能直播几把游戏，操作退步也不算太明显。

纪晌选择的就是第二种，他十八岁入圈，拼了全力去赢，去拿奖杯奖牌，全球飞着打世界赛，但有手伤之后，纪晌忽然觉得，他为这个行业付出于此，足够了。

他喜欢游戏，不想落到最后连游戏角色都难以控制的地步。

徐影在那头沉默了许久，道：“老张这事儿做得不对，他也是看战队热度下去了……”

“徐哥，战队注重成绩，不是热度。”

“战队以前确实连个替补都没有，但新打野已经磨合了两个多月了，还是靠一手打野一哥带崩全线，我在役期间就说了这打野不合适。”

纪晌说起这个就来气，语气也冲了起来：“就因为那小子脸皮不错，游戏打的跟屎一样，张经理都要他留下来，这他妈什么道理？他一个搞经营的，居然把手伸到战队的队员决策中。”

徐影光是听着就觉得荒谬，但他向来是个和事佬，支支吾吾道：“那你回来做个教练不就好了，你做决策他肯定拦不住。而且俱乐部给你开的教练工资比你现在直播全勤高呢。”

“但我粉丝还刷礼物啊，我当了教练，就跟以前一样忙，哪儿还有心思和他们唠嗑。”纪晌说完严肃的，又开始没心没肺地乐呵了：

“哎，徐哥你不知道，昨天有个自称我八年老粉的粉丝，给我写了一篇小作文，还送了一万多块钱的战舰。”

“那粉丝怎么了？”徐影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我成名才六年，他那儿多出来的两年。”纪晌哈哈笑道：“不过那一万多的战舰，我还真是收得很心安理得，谁让他记错时间了呢。”

徐影：“……”

他还是想劝：“你还是回来吧，咱们队就缺个教练了。”

“张经理不是挺牛逼么？你让他找啊。”纪晌放开了钥匙扣上长翅膀的游戏角色挂坠，把手机拿远道：“哎呀，都快凌晨三点了，怎么忽然信号不好了呢。”

“那我挂了。”徐影闻言满脸黑线，这小子不想聊了就喜欢这么说。但一听见他末尾这句特傻的话，徐影也算放下了心，至少证明这通电话没惹得纪晌恼。

纪晌挂完电话，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大半夜的，睡前整这出，他确实是夜猫子，但也架不住这么熬啊。

以前打比赛训练时，再晚一点半也就睡下了，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开始修身养性，每晚十一点准时躺平，今天晚了整整四个小时。

纪晌翻着白眼，叹着气，准备睡前最后喝杯水，说这么多他真口渴了。

不料，水不慎撒到了地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么随水而去了。

纪晌再睁开眼时，眼前亮得晃眼。

他忽然看到左下角有一行字，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反过来的数字。

早上六点一十五分。

操了，在役时他每天下午两点起去训练，退役后他每天十一点半起床吃午饭，总而言之就是八百年没起那么早。

纪晌平时起床气挺大的，但这会儿心情却微妙地平静，至少更好奇现在在什么地方。

也许是因为他闭眼时还是凌晨三点，睁眼时，就那么一瞬间他就穿越到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睡意全无，没时间闹脾气。

然后，他又发现自己被困在某个地方了。

往前放眼望去，是被放大好几倍的整洁桌面，桌子旁边和对面也有好多电脑，纪晌初步判断这里是网吧，但网吧哪怕这个点也应该人很多，这里却很安静，灯光幽暗。

他又看向眼前的电脑桌，黑色的青轴键盘和鼠标，还有一个印了游戏角色的桌垫，被键盘挡住看不清是谁。

等等，纪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能从这个角度看桌面，那他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答案很明显，显示屏。

纪晌木着脸回身，看向偌大的屏幕，电脑里的画面在他眼前扭曲，导致他看不清楚，直到过去好几分钟，他才稍微适应了一些。

怎么忽然进入显示屏了？

他摸了摸旁边的软件框，发现居然能攀附到这些软件上面。他于是一个一个慢慢爬，爬中间坐着，稍微一歪头就能看清楚屏幕。

这样挺好的，就是头歪得有点僵。

如此一来，他也看清楚了电脑显示屏的壁纸，是他玩的游戏《守望巅峰》里的打野角色——异翅鸟。

该角色背上长翅膀，穿着灰暗破败，简介介绍很中二，但十八岁的纪晌很喜欢：“游走黑暗的边缘，吞噬黑暗的恶源，是异翅鸟的宿命”。

纪晌钥匙扣上的角色挂坠就是他。

纪晌的英雄池很深，但异翅鸟是他主玩主推的角色，只拿下过一次世界赛冠军，后来成了ban位常客。

没想到，现在居然以这样的姿态再见到这个角色。

耳边传来哗哗哗的水声，纪晌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一个高挑清瘦的半长发男生，他拿着杯子站在饮水机前接水。

热水接一半，凉水接一半，兑着喝。

男生走了过来，半垂着头看手机，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却不显得邋遢，露出的下半张脸还挺好看。

纪晌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直到男生一把撩起碎发往后撩了两下，掀开狭长的眼皮看了过来。

纪晌一瞬间就想起了最近人气逼人，直播软件的礼物榜上霸榜第一的电竞新星，迟亓澜。

听说他参加了海城这边的青训营，这个青训营由三支战队一起创建，每次招一百人集训，战队和青训生双向选择。

ACO也是这青训营的创建者之一。

那他现在，应该就是在青训营的训练基地里，属于迟亓澜的那台电脑上。

“怎么上去了？”迟亓澜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他睡眠不足，眼下黑眼圈有些深，笑起来也一股子慵懒的味道。

他动了动鼠标，点击那道Q弹的小身影，鼠标自动变成一只小手，抓着纪晌的领子，把他从软件上移开，扔到角落去。

迟亓澜自言自语道：“之前不还在睡觉么？”

“现在太早了，你起那么早干嘛。”纪晌翻着白眼整理被弄乱的衣领，也是啥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二次元Q版风。

先前没太注意自身，现在他才发现了这样的变化，瞬间欲哭无泪。

“因为要努力。”迟亓澜说。

纪晌愣了一瞬间，回身狐疑地看着他。

这小子，听得到他说话？

紧接着，他看到那三角形的小东西忽然凑过来，点点他的脸颊，他皱着眉想推开，却无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一只桌宠。

纪晌转头怒瞪迟亓澜，对方用手挡住鼻子和嘴巴，眼睛被电脑光映得亮极了。

纪晌：“……”

别以为你捂嘴巴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他干脆翻着白眼，转过头去盯着电脑屏幕看。

“哟，迟亓澜，起这么早，这么努力？”

身后一道调笑的声音传来，纪晌皱眉，抱着手臂回身看向那人。

这人长得就平平无奇，扔在人群里都捞不出来，但笑起来却相当猥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纪晌听他们叫他杨大哥。

纪晌依稀记得青训营只收十五岁到十八岁的青训生，这二十多的怎么混进来的？

还未回神，姓杨的又说：“你起这么早，不还是在PK里面输给了我们的人？还有啊，当时打赌说的二十天早饭，你为什没卖？”

迟亓澜眉眼冷厉，看得人不寒而栗：“你们怎么赢的，心里有数。”

“但拆了你键盘的又不是我，你得罪那么多人，有多少人讨厌你，你应该很清楚，可别什么屎盆子都扣我们头上。”

姓杨的笑着说完，忽然瞥向屏幕，新奇的说：“哎哟，你还玩桌宠啊？”

他说着，手指伸向了屏幕，纪晌眼看着那根粗糙的手指头戳向自己，嫌弃得忙往一边跑，却一头撞上了游戏《守望巅峰》的软件框，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屏幕外，一直靠近的那根手指急刹车似的停住。

迟亓澜冷冷掀起眼皮，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却不容置疑：“不准碰他。”

“隔着屏幕能碰到什么……”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