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个可怕的你

皇宫，龙轩殿。

严孝恓落下最后一颗白棋。

战局已定。

“父皇，你输了。”严孝恓打量了一下棋盘说道。

“皇儿也长大了，朕都赢不了你了”天帝说着就准备把棋子收起来:“听你母后说，你今日搬到你哥的将军府去了？”

“对”严孝恓起身帮忙收棋子。

“你每次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要朕猜猜，你搬到将军府是为了川墨吧。”

严孝恓收棋的手略一迟疑，随即笑道:“父皇真会说笑，儿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川林。”

天帝便笑了:“朕没记错的话，迟儿的将军府中有个月灵泉，专治身上的伤痕，朕看平时你把川墨折磨的遍体鳞伤，还真不信你不是奔这个去的。”

严孝恓微微出神时，听到这一句话，回过神来，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皇兄！皇兄！”一个少年带着幼稚的男声推开了门。

“那个鲛人醒了！”

此人正是神族二皇子——严孝羽。

只见严孝羽把手中的铜镜放在了桌案上，镜中印出了月灵泉的影子，此时的川墨已经醒了。

严孝恓瞥了一眼，不耐烦道:“知道了。”随后就起身对天帝行了礼:“父皇如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着就拉着严孝羽出了龙轩殿。

“别这么没见识似的，这辈子没见过鲛人怎么？”严孝恓放开了他说道。

“没有！”严孝羽争辨道:“真的没有！而且那鲛人好漂亮呀！”

“漂亮？”严孝恓懒洋洋道:“想要带走吗？”

严孝羽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不，不，不，皇兄，我不夺人所爱。”

“爱？你小屁孩哪只眼睛看出来爱了？”严孝恓的声音染上了些冷意，他加快了脚步，把严孝羽甩在了后面。

“皇兄——”严孝羽小跑了起来才追了上去:“川墨哥哥他是不是要死了呀？”

“快了。”严孝恓看都不看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死了更好，回头快死了就把他的鳞拔下来给你做个铠甲。”

严孝羽莫名打了个冷颤，果断道:“皇兄是不是不喜欢川墨哥哥？川墨哥哥年龄好像和我差不多大吧？上次我落水还幸亏川墨哥哥救了我，其实川墨哥哥他……”严孝羽话还没有说话就一头撞在了停下脚步的严孝恓背上。

严孝羽抬手揉了揉额头:“皇兄，你干嘛突然停不来呀？”

“说完了吗？你一口一个川墨哥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亲兄弟呢。”严孝恓转过了身，低头看着才到他胸口的弟弟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时辰不早了，你不是怕黑吗？早点回去吧。”

话落，严孝恓就化成了一团黑雾消失在了皇宫中。

将军府。

寒风随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床上的楚凤池不经意的打了个冷颤。眉头紧绷仿佛正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中楚凤池又回到了裴迟入魔后的魔域。

魔域真的很冷，一年四季都似乎是寒冷的冬天。

水牢中透过一方小小的窗户，一丝阳光斜射了进来，来杂着灰尘。

有那么二十几个人聚在一起，相互依偎取暖。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最终散尽了水牢里最后的一丝温度。

一个男人穿着洁白的衣裳，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狐裘走了进来，即使穿的如此厚重，那人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薄唇上毫无血色。

那二十几个人见到男人，瞬间激动的叫了起来:”是二殿下！”

“二殿下怎么来了？”

对，此人正是妖族二殿下楚凤池。

楚凤池洁白的靴子刚踏进水牢，就被狠狠一推，猛的踉跄了一步，半截脚陷入了冰凉的池水中。

他激灵了一下，立刻将脚从池水中抽了出来，回头怒瞪着那个狱卒。

那狱卒并未去看楚凤池的脸色，只是冷漠地催促着他赶紧脱去狐裘，然后滚到池子里去。

楚凤池身上的狐裘很快就褪了下来，里面是件单薄的白色外衣，在狱卒的催促下，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池水中。

池水每没过一分，楚凤池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瑟瑟发抖。

狱卒推动了水牢的开关，很快铁链滑行的声音响起，楚凤池被锁住了。

这时，狱门被再次推开，冷风袭来一阵，来的人是穆离，脚步匆匆忙忙，满脸的着急。

“且慢！且慢！”穆离看到楚凤池穿着单薄的衣裳泡在池水中，满脸的不忍。

魔域的水牢，就算是个粗人，皮糙肉厚，至今尚能苟延残喘，也难挡的住那冰冷刺骨的池水，更何况……

“楚公子，您给尊上服个软，尊上就让您出去……就算属下求您了，您何必为了救那几个奴隶与尊上置气呢，您现在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啊……这么冷，您怎么受的了啊！”

楚凤池脸色惨白，他看着穆离，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穆离，你别忘了，那处关的是我的子民，他们不是奴隶，不把他们救出去，我怎能……甘心？”

穆离最后还是被狱卒推搡着出去了。

“穆副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也别为难小人了。”

狱卒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条马鞭。

楚凤池知道那条马鞭，鞭子尾修长，最顶端是两条开叉，抽打在身上疼痛难忍，每打一下都能抽下一层皮。

狱卒拎着马鞭，跨过池壁走到楚凤池身边:“尊上说，楚公子只要扛过了二十五鞭，就放那二十几个奴隶。”他低沉的声音在水牢中回荡，冷酷的亳无情感波动。

“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狱卒抬手狠狠甩了一下手中的马鞭，鞭尾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巨响，那一鞭落在身上是极疼的，更何况现在的楚凤池早就被抽去了妖骨，与凡人的身躯没有两样。

“咻！”地一声，马鞭划破空气，鞭子打在楚凤池的肩膀上，衣裳应声撕裂，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他的身体被冻得微微发麻，对痛觉并不是很敏感，可尽管如此，楚凤池还是咬破了嘴唇才勉强没发出声音。

楚凤池知道那个狱卒还是手下留情了，零零散散二十五鞭下来，也只是衣裳破了，皮肉上泛了血痕，连血珠都没冒，可见裴迟没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让他低头服个软而己。

楚凤池虚弱不堪，又挨了鞭子，早就晕了过去，他的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正在发着烧。

看见他晕倒，狱卒将人放了下来拖回了地面，喂了颗药便走了。

那二十几人见狱卒走了，连忙唤着:

“殿下，快醒醒！殿下！殿下！”

“二殿下脸色好差，不会不行了吧！”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着。

“闭嘴！殿下是妖族唯一的希望。”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紧接着“呯！”的一声，水牢的大门被踢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只是夜太深了，不能仔细端详那人的轮廊。

他披着大氅，双脚踏在湿漉漉的地面，血眸在夜暗中发亮，令人毛骨悚然。

地上的楚凤池被这声响吵醒了，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向他缓缓走来。

裴迟用一根手指挑起了楚凤池的下巴，满脸的嘲讽:“知道错了吗？为了几个奴隶当真命都不要？”

楚凤池双眼涣散，看着裴迟的手掌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散发出水牢中唯一的温度。

他将自己的脸搭在了裴迟的手掌中颇有讨好的意味蹭了蹭这片刻的温暖。

这个动作要裴迟有些失神，他拉起地上的楚凤池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让楚凤池的头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接着，楚凤池的声音响起:“那二十五鞭我扛下来了，裴迟，放了他们。”

水牢中沉默了一会儿。

“哈哈哈……”裴迟大笑了起来:“凤凰可真是糊涂了，妖族人的血能助我快速提升法力，我何时说过要放了他们？”

楚凤池听到这句话，身体颤了下，笑了，原来他又被骗了。

楚凤池随后张开口在裴迟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安静空寂的水牢中传来了裴迟吃痛的声音。

“嘶……”裴迟连忙放开楚凤池，扬手就是一巴掌。

楚凤池脸偏到一侧，牙齿磨破了嘴唇，几滴血顺着下巴滴下，染红了胸前一片衣襟。

“养不熟的东西！”裴迟狠狠掐住楚凤池的脖子:“你越在意的东西，我就越想全部毁掉，楚凤池，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抽走了我的神骨，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说完就放开了楚凤池。

楚凤池双手撑地开始咳嗽起来，他抬头看见裴迟化出血剑朝那二十几人走去。

楚凤池瞳孔放大，心狂跳起来，不好的预感袭来，只见裴迟扬起剑就挥了下去！

“不要！——”

楚凤池从床上惊醒过来，全身都是汗，他颤抖的伸出手往脸上摸去，满脸的泪水。

梦……

原来是梦……

他转头看着身边熟睡的裴迟，手不自觉的从床边夹缝中摸出了一把匕首，颤抖着向裴迟的脖颈处伸去。

杀了他！杀了他！

曾后世上就不会再出现魔尊了，三界也不会再毁灭了……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裴迟的睫毛籁籁颤动。

其实他早就醒了，他就想看看楚凤池究竟舍不舍得杀他。

难道就那么恨吗？恨不得他死？

可那把锋利的匕首终是未刺破裴迟的血肉，匕首被楚凤池发狠的扔在了地上。

不！裴迟现在还没有入魔，他还不是魔尊，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楚凤池……当真舍不得杀他。

裴迟翻起身，将眼尾红透的楚凤池紧紧抱在了怀里，他们胸膛相贴，彼此的心跳似乎都同步。

“我做了一个梦……”

“哥哥是做噩梦了？”裴迟安慰着楚凤池问。

“是啊……是个很可怕的梦。”

梦见了前世发生的事情……

那个可怕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