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共笔

许顾衿语出惊人，沈星栩被她激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问道“许公馆和君九楼…离得很远吗？”

不就是一个直走一个拐角儿的路程吗？

方才只是出于怎么搬过来才名正言顺的角度出发，倒是遗漏了旁的细枝末节，现下细细想来这个理由是有些荒唐。

不过许顾衿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只见她一脸凝重地继续大言不惭道：

“我这也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我住在这里，可以保护你。再说了，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这点是不会变的，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多培养培养感情，你说呢？”

几句话的瞬间，许顾衿就主动把问题抛给了沈星栩，还不等沈星栩回答，就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小孩子的哭喊“呜啊！娘！”

许顾衿和沈星栩闻声而起，走近时才发现盛粥的锅被一整个的扣在了地上，迸溅出来汤水烫红了小娃娃的手，疼得她正扑在自己娘亲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才知道锅子是被几个孩童在玩闹时才不小心掀翻，几个幼童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模样，让沈星栩不忍多加责怪。

“无妨，只是锅子翻了，大家不必害怕，冬至…”

沈星栩叫来一旁的小学徒，低声吩咐了几句后没一会儿就看到小学徒捧着打儿冰块和药膏跑出来递给沈星栩。

沈星栩接过东西俯下身子，轻柔细语地哄着挂满眼泪的娃娃，然后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被烫伤的地方，他处理的极其仔细，生怕她痛到，可小丫头还是一抽儿一抽儿的。

“小丫头，你看你都哭成只小花猫儿啦，一会儿可就不好看啦！”

许顾衿本着开个玩笑博小美人一笑的原则贴上一张笑脸，谁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不太禁逗，听到自己变丑了以后嘴巴咧的更大了，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流。

许顾衿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心下腹诽小孩子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自己再也不要喜欢小孩儿了。

最后还是沈星栩给哄好的，看着赖在沈星栩怀里不肯下去的小土豆，许顾衿只能恨恨地扒着碗里的粥。

一碗…两碗…三碗…

“嗝！”

然后被撑的不顾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总的来说，今天的施粥放粮还算是蛮顺利。虽然中间还是有一些小插曲，不过也亏了沈星栩处理得当才能够圆满解决。

当然咱们许顾衿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这不学着沈星栩照葫芦画瓢，说凡是今天来捧君九楼场儿喝粥的老百姓，家家户户她都额外再送几斤的鸡鸭鱼肉。

哄的老百姓们个儿个儿眉开眼笑，嘴里的吉祥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听得人心里美滋滋的，就是苦了把东西搬来搬去的小学徒…

黄昏时分，许顾衿说自己吃积食了赖在君九楼不肯走，沈星栩也随她，自顾自的在房间里写字，偶尔也会抬头看看对面的她。

“我让阿顺做了些消食的茶饮，一会儿送过来给你喝”

许顾衿确实是有些吃多了，这会子难受的紧，闻言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虚弱的靠在沙发上打瞌睡。

做茶饮按道理来说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可是沈星栩都写完了一副字，阿顺还是没有来。

身上不舒服，许顾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在眼里，沈星栩一时有些着急，便起身出门想去厨房看看，可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老班主正捏着梨栾的耳朵训斥她。

原来是梨栾顽皮，在与阿顺疯闹时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茶碗，还差点儿把厨房搞的鸡飞狗跳的。

“没事，碎碎平安。”沈星栩安慰地说道“我再做一份就是了。”

这头儿许顾衿稍稍缓了一些撑着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却没在房间里瞧见沈星栩的身影，顿时觉得有些无聊，便打量了一圈儿屋子里的陈设。

沈星栩不光人生的端正，就连屋里头的家居也挑选的十分考究，雅致的黄花梨书案上铺着几张显眼的印花宣纸，偶尔伴随着窗外隐隐约约的梅花香气，被冬日黄昏压下的斜阳照出了几丝光亮。

而宣纸的居中位置，静静地躺了两行漂亮的瘦金体小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这种瘦金体极难练就，不仅要本身的书法功底十分深厚，还需有一定的工笔画功底，且易学不易写，易形不易神，故而一直以来都不大受欢迎。

许顾矜暗暗拜服，这个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出头的男人，竟然能写出这样的一手好字…

“你怎么起来了，好受些了吗？”

许顾衿正看的入迷，身后突然出现沈星栩的声音，给她吓了一跳。转身就看到沈星栩就把做好的茶饮递到了自己的跟前儿。

“喝了吧。”

美人儿亲手递过来的，不喝不是许顾衿的性格，她心里对沈星栩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端起碗灌了一口。

不过这味道…让她有点儿难以下咽…

许顾衿感觉那口茶饮好像在自己的嗓子眼儿里打架，就是分不出胜负，谁也不可能先下去。

“阿顺给你做的那碗被梨栾给打翻了，这碗是我做的，可能味道没有那么好。”

沈星栩没下过什么厨，之前也不了解自己得天独厚的“做饭天赋”但是她的表情看在他看来怎么觉得好像挺…

咕咚一声，他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挺…好喝的？

沈星栩亲自洗手作羹汤，这个意识让许顾衿觉得欣喜，咕嘟咕嘟地把茶碗里的汤饮喝的一滴不剩，随即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沈星栩却见许顾衿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心里思衬着白天她说与自己要同住的话可能是真的。

“你喜欢纳兰性德的诗啊？”

许顾衿用手轻轻托起桌子上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像怕碎了一样，然后仔仔细细地观摩起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怎么？将军也碰巧喜欢？”他轻笑…

“也不算。”许顾衿摇摇头，把它重新放了回去“小时候我不太喜欢读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但是我爹一直逼着我学，所以我只是略懂，却谈不上喜欢。”

许顾衿活的恣意洒脱，全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人家都是品香插花，偏偏她不一样，文韬武略也通、舞枪弄剑也精。

许顾衿兴致来了，拿起一支笔，地跑到书桌前面，有模有样的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记得小时候上课的时候，我还总是撺掇许长文一起逃课，每一次被我爹抓到，他都罚我俩抄千字文，后来啊，许长文嫌我累赘，就自己逃课不带我了。你说他是不是很没有义气！”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

“呜，果然，写得不如你的好看。”

许顾衿细细品味，却越看越不满意，抓起来团成了个球撇到一边，不解恨，用脚又踢了它一下。

这副小脾气落在沈星栩眼里倒是发作的可爱，唇角微勾了勾，眉眼处也多出几分柔软。

“写字岂非一朝一夕之功，隔壁拿无辜的纸团儿撒气。”

沈星栩话里话外是心疼那个纸团儿，他也不顾许顾衿的捣乱弯身把它捡起、展开，然后正色道：

“还可以，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便能做到稍微逊色我些。”

这番话可把许顾衿逗笑了，原来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看到高岭之花这么臭屁的一面，自己的积食之状也感觉好多了。

沈星栩绕到许顾衿的背后，又铺了一张新的宣纸，一手搭在许顾衿的肩膀，一手轻轻握住许顾衿拿笔的手：

“放轻松，别使反劲儿，慢慢来。”

许顾衿这才意识到，沈星栩这是在教自己写字，而且…是把自己圈在他的怀里…

“可还记得下一句吗？”沈星栩问她。

“你要带着我写吗？”

“那不然呢？”

事实证明，许顾衿真不是能静下心来慢描细写的性子，还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已经团了几十张宣纸，丢的满地都是了。

期间，沈星栩一直耐心地教她，到后来耐心地哄着她，再到如今，耐心地坐在那里，看她丢了一地的纸团儿。

“给我拿把枪来！”许顾衿就不信这个邪，越写越气“我今天非崩了它！”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后半句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怎么都写不好，认真思寻了片刻，许顾衿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定是因为沈星栩的缘故，使得自己无法静心。

美色果然误国…

傍晚，一天没找着许顾衿人影的许长文带人来君九楼门口儿堵人，那个架势好像是想把君九楼给囫囵个拆了，吓得阿顺赶紧跑到倚风阁报信儿。

等到许顾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许长文隔老远就拉着个脸，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吊钱：

“我就说司令部不见你，家里也不见你，你还能去哪儿呢？一时看不住你就来找你的姘头！”

漂亮的姘头闻言不羞不怒，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许顾衿不乐意了，因为姘头这个词实在是太难听了。

“别一天到晚姘头姘头的！”许顾衿抬手就是一拳，正中许长文的心口窝儿“没劲！还没文化！”

许长文的脸拉的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