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贾诩的忧虑

三百名骑兵，在一场数十万的混战当中，或许连一点浪花都溅不起来。然而，放在眼前的战斗中，这一支骑兵在蔡城城外这等地势平缓之地发出一场冲锋，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更不要说，这一支骑兵，还远不只是普通的西凉铁骑那么简单。作为天子亲自吩咐用作保护贾诩的这支部队，他们拥有着整个大汉最精良的装备和最精湛的战斗技能，以及冲锋时最无悔和最高效的杀戮手法。矗立在这三百骑兵身后静静观望着这一切的贾诩，此刻一双冷眸中正闪现着幽幽的怒火。贾诩真的怒了，这一只向来看似圆滑老到的鬼狐，其内心当中自然也有着高绝凌云的傲气。他想不到，一向喜欢在累累尸骨旁冷眸观察着世间百态的自己，只是在南阳蛰伏了不足一年时间，再出山时竟在蔡城这小小的沟壑里翻了船。虽然，此时他的出现并不算晚，也料出了蔡城背后定然还隐藏着诡秘的阴谋。但贾诩，终究不能忍受自己的人生出现这样一道败笔。按照贾诩的计划，收服刘辟之后，他与太史慈便兵分两路开始鲸吞蚕食整个汝南：太史慈负责铲除或收服，汝南及周围地域的黄巾余孽及草莽势力。他则一身青衣，秘密潜入汝南的上层士族大阀当中，以自己的名声作为信誉担保，说服汝南的陈家、吕家、和家等名门望族结成联盟来对付袁家。事情进行的一切都很顺利，贾诩的大名和他的智慧，再加上天子的一封手谕。足以让汝南郡的名门望族认真考虑，当汉室染指汝南时，他们的家族究竟该何处何从。这一日，他已然走访完了汝南郡的吕家，却迟迟没有收到太史慈的音讯。身为一流策士的直觉，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索，直接便带上三百西凉精锐赶赴蔡城。终于，在战况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赶了过来。三百精锐的西凉铁骑忽然杀入，让蔡城东门前的的战斗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太史慈的兵士在刘辟的指挥下，迅速让出了一条通道。而许门死士也在短暂的空隙中，将自己的阵列分布地更加松散起来——在没有任何阻挡骑兵冲锋的状况下，混乱而密集的阵列无异于给骑兵展开肆无忌惮杀戮提供了最佳条件。许褚这时也不得已转而换上了一位战前将领的角色，他知道，目前这一支三百骑兵将时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只有打垮这支部队，才可能赢得这场胜利。他迎面对着那些渐渐开始弯下身子的西凉铁骑，犹如一头人形野兽面对着一群汹涌扑来的狼群。隐忍积蓄的狂怒当中又带着一丝冷静，忽然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高吼起来：“有死无生，有死无生！”“有死无生，有死无生！”已然在东门占据了各处战地的许门死士，在许褚一声怒喝之后，猛然也全都撕掉了上身的衣袍，人人露出强横的肌肉，咬牙切齿、红着眼睛等待着骑兵的到来。有这样的气势在，许褚认为自己已经不可能会输。毕竟，骑兵他也见得多了，西凉铁骑也不是没有与之战斗过：袁术帐下那个孙策，便从他父亲孙坚那里继承来一支西凉铁骑，可自己照样没让孙策讨得了半分好来。然而，就在许褚及他身后那些许门死士如同海岸的礁石般迎接着这一次冲击时，许褚那双虎目当中忽然爆出一丝疑惑的光：那些西凉铁骑在干什么？一般，在骑兵冲锋之前，他们都会俯下身子将重心放低。许褚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做好了据守城门的战斗准备。可就在那些骑兵冲锋到城门前一百步的时候，许褚猛然发现那些骑兵们竟又同时抬起了身子！并且，这一刻，许褚还看到，那些西凉铁骑手中所持的，并不是用于接战的铁矟，而是木质的长矛？不，那不是长矛，而是投枪！“快闪开！”许褚在西凉铁骑们出手的那一瞬，惊惧地爆出了这一声吼叫，同时人也如灵猿般攀上了一侧的城墙。然而，那些许门死士却没有许褚这等融入血液当中的战斗意识。他们正准备着用自己的胆量向自己的豪帅展示着自己的勇武。就是这一瞬间，锋利的三棱枪刃迎着烈日散发出炫目的冷焰，宛如恶狼狰狞的利齿。惨烈的打击霎时降临许门死士身上，绵绵不绝的惨嚎声中，光着上身的许门死士们顷刻间倒下了一大片。被死死钉在地上时，还露着惊惧中带着疑惑的表情——对于他们认识的西凉铁骑来说，这种投枪战法，是见所未见的。三百西凉铁骑的一次冲锋，在新奇的战法下，率先取得了士气和战绩的双丰收。毕竟，许门死士有的躲在倒塌的泥砖之后，并不是骑兵可以顺利突破的。然而，投枪却让他们在突如其来之下做到了斩杀。“给我杀！”许褚狠狠地将手中大刀朝着一名西凉铁骑抛去，怒火如毒草般在他胸中燃烧。自己的许门死士，只能守在原地等着挨宰？！从未都是自己的许门死士杀别人，从未别人可以这样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可就是许褚这样的武者愤怒和骄傲，让他遭受到了第二轮沉重的打击。满身鲜血的许门死士在许褚的带领下冲锋而出，正给了西凉铁骑一次饕餮盛宴——汉军的投枪，从来都吧只有一轮！一百步的距离，足以让他们掷出三轮投枪！于是，接下来很短暂的时间内，整个城门到底响起了投枪刺入血肉的钝声与惨呼声此起彼伏。接着，三百西凉铁骑在付出了三人阵亡的代价下，踩着遍地标枪的尸体，冲入了许门死士的战阵当中。而暴怒的许褚这时才发现，这支铁骑的不同凡响之处。自己扔出的那把大刀分明旋转着割下了三名铁骑的脑袋，可浸染着那些袍泽鲜血冲锋而来的骑士，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唯一有所变动的，只是他们眼中燃烧的冷焰似乎更旺盛了许多。这是一支有着丝毫不亚于自己坞堡死士坚逾金铁信念和胆识的精锐！并且，更可能是参与过真正万人杀伐大战场的部队。因为许褚已然看出，只有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才会生出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冷漠眼神！“都还愣着看什么？！我们也上啊！”周仓这时候感觉自己的热血也沸腾起来了，毕竟，生的狂喜往往会给人无穷的力量。“杀啊！”存留不多的太史慈兵士，在周仓的一声呼喊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追随着那三百名铁蹄下的灰尘，也冲得那么心甘情愿和无悔无惧。一瞬间，凄厉如狼嚎般的嘶吼声在城门轰然炸响！换上冲刺铁矟的西凉铁骑，终于展露出这些许门死士熟悉的战斗方式，前排的骑士在接战当中齐齐俯身将铁矟捅刺入许门死士的身体中。一击松手，再拿出马战专用的长刀向下挥劈，同时马匹还前蹄拼命踢踏。这一刻，强悍的身体和高超的武技几乎没有一丝作用。几乎就是一瞬间，西凉铁骑便将许门死士冲出一个对穿。接着，那突击出的缺口又迅速溃烂、扩大。刺眼的阳光下，三百西凉铁骑好似一长溜雪亮银白的刀犁，在许门死士这片耕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翻起的却是红亮亮的血泊、成堆成块的死尸和四处乱滚的人头。而缺口的边缘，尽是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尸体迅速积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贾诩这才悠悠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着犹自酣战不停的许褚吐出了一个评价：“血勇匹夫尔。”只是，说完这句后，他又幽幽望了一眼身旁刘辟冒死抢出昏迷的太史慈，几乎没有多少纹痕的额上显露出几分疲惫和轻忧：“如此看来，许家坞不过是某人的一棋子而已。许褚的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贾先生，既然如此，我等速速上书令陛下遣派大军平定吧？”刘辟与贾诩看到的有所不同，他依稀望见许褚那势不可挡的霸烈拼杀，仍心有余悸不止。“这点小事儿，用不上劳烦陛下，老夫还应对得来。”贾诩略带着一丝愠怒和傲气向刘辟回到，视前方那等惨烈的厮杀如无物，悠悠叹了一句：“陛下那边的事儿，比起这里的打打杀杀来，才是真正不见血的大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