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5 分外眼红

“可我没身份证啊。”林蒙挠挠头，“我连户口都没有的。”

这些都是帮他买车票的小学老师告诉他的。他记得可清楚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没坐上向往已久的小火车。

秦晟收回了手，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了点逼问的意思：“你说实话，到底几岁？”

“十八呀……”林蒙懵懵答完，忽然明白对方是不信，急得手脚并用地比划，“我真有十八！我能工作的！”

他没说谎，作为“妖精”，他真有十八。不过作为“人”，他的的确确才三岁。所以他的理直气壮里又掺杂着几分心虚，话说到一半就把眼帘垂下了。

他死鸭子嘴硬，秦晟倒没生气。乡下孩子谎报年龄出来打工的事他也听过一些，再讲林蒙傻呆呆的，要是家里人说他有十八，他就真能当自己十八岁。

由于问不出什么可靠信息，秦晟问了几句就回了自己房间，把人留在小卧室看电视。

房门刚刚关上，秦晟的手机就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说是曜先服化部门的人联系了，请他们给几位当家艺人订制出席XX节的礼服。

曜先娱乐正是韩燃所在的公司，当时韩燃和秦晟处得比较低调，知情人不多，助理是其中之一。依照常理，他认为这个活儿接不得，但上司的感情生活他不好拿捏，没准人是小打小闹，隔两天又好上了呢？

于是他硬着头皮，还是来问了一句：“秦总，您看要拒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忽然沉着声道：“不用。我明天亲自去。小马，你安排一下，事先别透露我要去的消息。”

“好、好的。”

马助理挂掉电话，打了个寒颤：卧槽！秦总在公司阴阳怪气一个礼拜，终于要爆发啦！明天要做好拉架准备+通知公关，and这个礼拜仅有的一天休假又凉凉了……

次日上午，秦晟按照约定，带着几个设计师去询问甲方诉求。

甲方没想到ST总裁亲临，一个个都措手不及，负责人脸上藏着慌乱和迷惑，生怕怠慢了贵客；而对接ST的员工也盯着马助理，面色十分复杂。

马助理只好挤挤嘴角，回应对方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在秦晟的“毫不在意”之下，所有人只能战战兢兢按照原本的准备坐下来沟通，不过谈着谈着，双方发觉秦总并未表现出异状，便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除了马助理。

他差点要掏麝香保心丸出来吃。

韩燃作为新晋影帝，免不了出现在参加活动的人员名单上，谈话间名字被提了好几次，每被提起一次，他心脏必然跟着一收缩，同时偷偷瞥一眼上司——艹秦总脸黑了黑了！等会儿我不会在劝架过程中被殴吐血吧！能报工伤吗啊啊啊啊啊……

其实秦晟脸黑只是昨晚想了一夜怎么对付韩燃，睡不着后又酸了三本漫画到凌晨三点半导致的。眼下在这空调开得很足的环境中，他几乎有些昏昏欲睡，只好尽力少说几句，好保留体力过会儿跟韩燃正面硬刚。

因为是一对一订制，所以在谈完一些框架要求后，设计师们会按照自己擅长的部分迅速分工，然后去不同楼层见一下各自负责设计服装的艺人。

跟韩燃对接的当然是秦晟。

会议室大门一开，助理马上从如坐针毡模式切换到小美人鱼踩刀尖儿模式，一边紧紧跟随秦晟如风的脚步，一边偷偷擦汗。

工作人员带他们到了公司健身房旁边的一个小会议室，说韩燃马上就来，请他们稍坐一下，喝点茶。

可能是为了补救不够周到的礼数，这会儿上的茶是顶级大红袍，点心是那种装在礼盒里均价200一颗的高级点心，助理看得十分感动，然而在上司目空一切的姿态下，他又不是很敢动了。

就在他把一桌点心盯得快自燃的时候，小会议室的门开了。

“哟，秦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熟悉的男声让秦晟从困乏中瞬间清醒。一抬头，对上了两只盛了笑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男人摘下了头上倒扣的鸭舌帽，露出了一头标志性的银白色的短发，刘海拂下来，遮掉了他眼里的半分笑。

秦晟额角一抽：“马助理，出去等我。”

助理巴不得赶紧撤退，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蹿出了会议室，侧身靠门站好，一边注意走廊动静，一边从玻璃上挑一块没磨砂的部分观察内部情况，两只眼睛忙得快要分家。

会议室内，韩燃依旧是笑眯眯的，在秦晟对面坐下了：“不知秦总找我，是要聊什么？”

韩燃的笑容痞痞的，里头有三分多情相，跟两人初见时一模一样。

彼时韩燃还是个刚在娱乐圈混出头的演员，却跟公司大佬列同席，秦晟还以为他是个攀高枝的小明星，没想到对方还追求起自己来。

最初他避如瘟疫，韩燃却始终热情不减，或俗或雅的手段一套接一套，过没多久就表白了。

表白时韩燃难得一本正经了一回，两只眼睛犹如X光般的透视着他，却是含情脉脉：“我等你的灵魂等了很久了。”

秦晟封闭已久的心瞬间就被撬开了。

他想，对方或许值得拿一个爱的号码牌。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对韩燃掀起了他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角。

出人意料的，韩燃不但没尬吹，也未嘲讽，反而很认真地跟他讨论怎么搭配衣服好看且过关分也高，还趁着活动给他充了三千块买钻兑换稀有套装。

他好得那么真，跟过去那些爱情骗子几乎有着天壤之别，由不得秦晟再去怀疑，于是秦晟二话不说就帮他打通人脉，拉了不少资源。

在资源倾斜之下，韩燃事业发展速度火箭似的超同行水平八百倍，夺了一个超有含金量的电影大奖，作为最佳男主角，成功跻身影帝之列。

看了颁奖直播的秦晟满心欢喜，提前下班往机场跑，准备飞过去给他庆祝。

结果人才到候机厅，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分手吧，我爱的人不是你。”

秦晟的笑僵在了脸上，还没开口做任何回应，就听见了电话切断的声音。

所以再见韩燃这笑容时，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啊，影帝，演技真是艳压群芳。

……你个婊中吕布！我没找人搞你是和谐社会救了你！但你这回不是骗钱，是骗人的贞操，法律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秦晟唇角紧抿地瞪着自己，韩燃也不急，自顾自玩弄起脖子上挂的一枚泪滴状的水晶坠子：“秦总来者不善啊。”

秦晟面色阴沉，目光比平日冷锐十倍，看上去随时随地都会杀人：“你值得被善待吗？”

“我一没劈腿，二没冷战，三没勒索，四没主动碍您的眼，您还有哪处不满意吗？”韩燃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是说，秦总觉得花了钱没睡到我，是吃亏了？”

最后一句话真让秦晟气死了。

淦，花同样的钱劳资能睡十个！十个！！！你是潘安再世还是七仙女下凡？有钱人的钱也不是那样花的OK？劳资每天忙里忙外还要抽空探你的班，把工作推掉坐飞机赶去庆祝你夺得影帝，你tm用肚脐眼看世界的吗？

骂声弹幕刷屏似的在他脑海中掠过，同时掠过的还有很多原本看着很美好的回忆。

几天前他忆起一切的时候心中还偶有酸涩，还会怀疑那些真情实感怎么会是假的？还会想对方的喜欢是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不曾存在，而是热情消散得太快。

但是今天他完完全全看透了。

不怀疑了。

那些美好都是韩燃演给自己看的。

突然提分手并非苦衷，而是既定的最后一幕戏。

在韩燃眼里，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他的心动，他的付出，都那么不值一提。

Give&take.仅此而已。

彻底死心的秦晟一个白眼翻到脚后跟：“正相反，我庆幸没跟你进一步接触，否则大概我这辈子都要觉得恶心了。”

“恶心？”韩燃听见这两字，也敛了笑，反唇相讥道，“秦总过去雷厉风行，不屑于在感情上的事纠缠不清，今日的口气倒像个怨夫了。”

韩燃敢这么嚣张，并非毫无缘由。

首先，业界人都知道，他本就是个忍耐有限的人。别人对他态度不好，他能忍，但明目张胆地指摘，他忍不了。初出茅庐演戏的时候，同剧组一个名气较响的演员欺负新人，别人都忍气吞声，他就敢跳出来回怼，几乎是一战成名。

其次，他太了解眼前的男人了。为报私仇牵连到无辜的事，秦晟做不出来，再者，秦晟这次来带着工作，动手前肯定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言行对自己公司形象的影响，所以秦晟不会在这儿把他怎么样。

最关键的一点，则是他作为一个大妖，本就不把区区人类放在眼内。

出乎他意料的是，秦晟脸色未变，只是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面前的杯子，姿势优雅地饮了口不凉不热的茶。

杯底重新落到桌面上，秦晟的语气忽然凝重了数倍：“有的事，可以当作是花钱看了场戏。可是有的却不行。”

韩燃看他态度有异，停下了手中的摆弄，将水晶坠子好整以暇地塞进领口，身体向前倾了些：“您指的又是哪桩事呢？”

秦晟说了个地址，“你在这地方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

他边说边紧盯着韩燃，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他都不想放过。然而对方却哈哈笑出了声，直接站起身，绕过桌朝他走了过来。

秦晟略带防备地站起身，眼神直勾勾，双手握了拳：“巴西柔术和拳击，想试哪一种直说。”

韩燃双手往兜里一插，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脸上浮现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笑：“您真信我有兴致去那荒山野岭？我乐意，经纪人还不乐意呢。”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是荒山野岭？我可只提到了省市。”他的这番回答更令秦晟认定林蒙所言确有其事，“而且，事发时你还不红，没忙到被限制人身自由吧？”

他以为韩燃会继续反驳，然而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唇角一勾：“秦总，真心建议你不要在这件事上费力气，小心被小妖精绕进去，到时你又要怀疑人生了。”

然后，韩燃仿佛一个打了十万局斗地主睥睨众生的狠人，扔完王炸就走，不带半秒停留。

门外的马助理一见韩燃没影儿了，赶紧跑进来看老板：“秦总您没事吧？”

他的上司此时正面孔发白，两眼正浮着一层厚厚的阴霾，同眼底的黑眼圈连在一起，效果十分瘆人，一眼扫过去，差点没把他吓到惊声尖叫。

艹！这个程度的脸色，说明打架已经不能解决了！

接下来是要花钱请〇道把韩燃打断腿划花脸么！这不在我的可承受范围啊！该辞职吗？可我这个月奖金和加班费还没拿……

恍惚中，他听见秦晟说道：“走，去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