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从风雪里来

十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雪。

戊和市第一中学教学楼后的空地上无人打扫的积雪已经到了人的脚踝，上面一串杂乱的脚印深深浅浅的向荒废已久的操场延伸。

“啪！”

摔倒在地的少年乌黑柔软的头发上沾染上了不少碎雪，脑袋被人一把粗暴地按在冰凉的雪地之中使劲揉擦，看起来狼狈极了。

“吴棋和你说了什么？”压在少年身上的人面色发青，蹙眉厉声问道。

许是觉得不够，伸手抓住少年的后脑勺又将人用力给扯了出来。“京成，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

“咳咳……”

吃了一嘴的雪，京成难受得拼命吐着，后脑勺传来的痛让他怀疑自己的头皮被扯了下来。

“他没有和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小弱蚊蝇，带着畏惧还有隐忍的哭腔。

甩开京成的头，曲思回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蹲下I身对着鼻青脸肿的人傲慢道。

“我姑且信你，不管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但只要你敢说一下我什么，你就是他的那个下场。懂吗？”

虽然没听懂曲思回说的绕口令但京成还是连忙哆嗦着身体点头，他眼眶内含着的水珠子要快掉下来了。

曲思回冷哼一声站起身，转头不爽地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男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包大步转身走了。

这个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这里看他打人有二十分钟了。

荒废的操场上坐着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向趴在地上的京成，嘴角微挑，是一丝玩味的笑意。

京成等脚步声真正远去，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弱小无助地拍着蓝白校服上的碎雪。

吸吸微红的鼻子，他揉了揉眼睛将眼泪抹去转身捡起地上的书包。

抱着书包他转头看向了坐在长椅上的长腿男人。

男子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身着同色的毛呢外套，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在他的身旁，冒着热气的咖啡让人感觉他更加闲适了。

似乎感受到了京成的目光，他抬手将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礼帽往上抬了抬。

灰黑色的眸子在与京成对视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像是小石头落进湖泊时荡漾开的涟漪，轻柔的一圈一圈又一圈。

两人的对视宛若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相触到的那一瞬间，暗蓝色的天似乎划过了流星。

一场大风刮来，扬起地面上的碎雪将京成的视线遮挡住，等漫天风雪停止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回过神，京成将书包背上便快步走出了这片荒地。

教学楼的侧面有一片光秃的树林，尖锐的树杈上流下了一片黑红的血迹，在白雪之中尤其明显。

京成路过的时候，抬头看去依稀还能看见被树杈刺穿胸膛的那一位少年。

在暗蓝的天色下，他木讷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诡异，瞪大的眼睛看向天不断流着一滴一滴细小的血泪。

“斋楠，你去哪里干嘛！？前些天隔壁班的吴棋才在这里自杀！”

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传来，将京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我过去扫一下雪，哪里不是我们的卫生区吗？”

被唤做斋楠的女孩抬头也朝那个树杈看了一眼，然后转头朝另外一个女孩道“还是说老师不要打扫？”

“哎呀！老师虽然没说可以不打扫，可是我怕呀。”

“快点回来吧……我怕的要死……”

那名被叫做斋楠的女孩无奈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回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京成又看了眼还插在粗壮树杈上的鬼魂，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回到家，京成站在玄关处照了照镜子将头发上的碎雪抹去，这才脱下运动鞋走进了家中。

房间内是死一样的寂静，外面大树摇晃的声音传来格外的清晰。

捧着温热的水杯，他一直在回想着刚才看着他被压在地上打的人。

窗外忽然又风雪肆起，大树摇晃的声响越来越大。

京成转头看向窗户，只见窗户上爬满了一朵朵洁白的花。

这些花朵十分娇小，花瓣透明得如同蝉翼，同花瓣一样的根茎里细小的红丝十分明显。

“叩叩……叩叩……”

这时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似乎特别有耐心，敲了很久。

犹豫了一会儿，京成起身放下水杯走向了玄关。

朝猫眼看去，门外却没有站着人，但门铃声还在继续响。

“请问是谁？”

京成抿了抿嘴，惊恐地眨着眼睛。

敲门声这时加快了起来，敲得十分有节奏。

细听这个拍节，京成发现这是“生日快乐”这首歌的拍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在十八岁生日的这天他似乎还和一个人有约。

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最终缓慢的打开了门。

外面被风吹得胡乱飞舞的雪花忽然停下，摇晃的大树瞬间站直不动，就连马路上传来的汽笛声也不再有。

他朝前面看去，只见茫茫白雪与暗蓝的天相连，构成了一副蓝白各占一半的典雅装饰画。

然后，白茫茫的雪地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衫的男子，他潇洒的戴着顶竹编斗笠，宽袍大袖向后飞着让人感觉到他前行十分艰难。

让京成感到惊讶的还有那人坐着的一头黄牛，一对乌黑的牛角正奋力向前顶着，眼睛瞪得鼓起，鼻孔张的很大，腿脚上的肌肉也绷得很紧。

坐在门边等着一人一牛的到来，京成抬头看，天已经彻底黑了。

“京成小朋友！生日快乐！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御白处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没等牛走到京成面前就迫不及待的跳下牛背，赤脚跑到了京成面前。

满地的雪被他踩得飞溅，一些扬起落在了他及腰的墨发上，像黑夜里闪烁的星星。

京成看着这唯美又滑稽的一幕，嘴角僵硬的上扬了一下。

“很喜欢。”

把净魂花这东西毫不吝奢的种在自己家，京成是真喜欢。

御白处轻轻打了个响指，朗声道“你喜欢就好，那我们的游戏开始了哟。”

京成甜甜一笑，两个小酒窝各嵌在他的两边脸颊，十分乖巧可人。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