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言

“你今天必须退学！”

微生润泽脸上布满褶子，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可怖。

他才二十六岁，脸却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

微生润泽灌了口水，打结的胡须上残留着水珠，空气都仿佛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臭味。

“女的就得早结婚，你现在还年轻，能多要点彩礼，再过几年呢？谁还愿意花大价钱要一个黄脸婆？”

“哥！”

微生如初指甲嵌进肉里，光是打断微生润泽的话，就花光了她所有勇气。

“我才十八啊，哥，你让我继续读书吧，我保证一辈子听你的话，我自己挣彩礼！”

微生润泽喉间挤出一抹轻笑，猛然怒吼道:“等你挣到钱我都五十了！！！”

他眼中布满血丝，稀薄的头发一撮一撮粘在头皮上，癫狂的样子一下下在微生如初面前闪着。

餐桌旁的其他两人始终默不作声，妈妈自顾自埋头吃饭。

爸爸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坐在旁边的微生如初都能感到强劲的风吹过。

“我没用！我没用！行了吧！”

连微生润泽都懵了。

爸爸又朝自己脸上锤，他常年锻炼，此刻没有半分犹豫，仿佛疼痛能使他忘却这些。

他又锤了几下，似乎累了，语气比微生润泽还要癫狂:

“我没用啊，我没钱给你娶媳妇，我打我自己，你满意了吧？”

看着乱作一团的家，微生如初眼中满是呆滞。

微生润泽又灌了几口水，他吵得口干舌燥，仿佛怎么喝都渴。

但他没在意，扯了扯领子尖声道:“她出生就住保温箱！从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钱！要不是她，我现在早就娶到媳妇了！！”

爸妈都不吭声了，因为这是事实。

而微生如初，也终于看清他脖子上的东西。

他脖子上戴着的桃木辟邪牌子，此刻正有一堆小手从中钻出来，靠在他不停蠕动的喉结上。

那些手的大小像是婴儿的，通体惨白，随着微生润泽声音越来越大，它们捂着耳朵，好似做了个皱眉的表情？

“啊！！”

微生如初缓过神来，微生润泽惨叫一声直直倒下去，或许在爸妈眼里他只是气昏了头。

但在微生如初眼里，那些小鬼伸进他的喉咙，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紧接着他就说不出话了，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他还没死，双手掐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只是进气多出气少。

他的喉管像是破了洞，吸进去的气全散了。

倏地，微生润泽脸色紫的不像话，爸妈也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去打120。

没人管她。

爸妈都进了屋子去找钱，钱早让微生润泽带走了，除了他没人知道藏在哪儿。

此刻的微生润泽眼球快要掉下来，他死死盯着微生如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你……灾星，害我！”

没等他说完，微生如初打断道:“我知道你把钱藏在哪儿了。”

微生润泽一愣，大大的眼球充满不可置信。

微生如初抹了把脸上半干的眼泪，并不跟他废话，转身离去。

趁没人管，她也跟着翻箱倒柜。

他们找钱，她找身份/证。

直到救护车开远，她也没能找到半点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当晚，微生如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整了个麻袋。

除了牙刷毛巾，就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校服。

她带着手机和麻袋，彻底离开这个家。

怕上学路上再被找回去，她连着一个月没去上学，靠兼职群上三天两头的发传单来维持生计。

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不用身份信息的工作了。

“叮咚”

手机上响起某某眼镜店招收发传单的消息，微生如初看了眼，就在自己学校附近。

到达目的地后，几个中年阿姨凑上来，看见微生如初如获至宝，一个劲儿地推销道:

“如初丫头，我儿子今年大学刚毕业，才二十三，你嫁过来不求你辅导小孩，光洗衣做饭带孩子就行。”

“是呀是呀，如初丫头，老李家儿子一表人才的，长得又高又帅，人家都没嫌你学历，趁着年轻赶紧多要两个。”

她口中的李家独苗刚毕业，平时好吃懒做，毕业三个月了连个工作都没找到。

被哥哥推去给一个不孕不育的地产老板当老婆，还是退学后趁着年轻一胎十娃，她都不想选。

主管交给她们各自的任务，微生如初独自在校北门分发传单。

艳阳当照，晒得她睁不开眼，等到中午回家的学生走完，微生如初的活儿才告一段落。

大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显得格外萧条。

趁没人，她扯下口罩和鸭舌帽，喝了几口水。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一个同学，微生如初刚要问好，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蔫蔫地闭上嘴。

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北门。

虽然艾媛跟她关系不算特好，但也算朋友，平时都很热情，如今看到她却连个招呼都不打。

微生如初看着艾媛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她刚想扭头，眼睁睁看着艾媛凭空消失了。

艾媛走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周围种着两排杨树，根本藏无可藏。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门卫走上前来，道:“同学，我看你在这发半天传单了，你不回家？”

微生如初身上还穿着校服，应该被当成学生了，她没钱买新衣服。

“大叔，你刚才看到有人走进去吗？”

“这里除了你哪有人，你几班的？班主任是谁？”

难道是她累出幻觉了？

微生如初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但她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或许她真该好好休息休息。

微生如初故作镇定道:“老师给我们布置了课外实践课，她就在那边，要不要我叫她回来？”

门卫一听连连摆手，“那你们注意安全，这两天学校失踪了几个人，这世道可越来越乱了。”

微生如初面色一沉，她记得在校时一切安好，从没听到有人失踪，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微生如初问出心底的疑惑，门卫惊呼一声，说:

“你不知道吗？这两天每星期都失踪两三个人，现在倒是有八九个找回来了，就是性情大变，有的甚至失忆了，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上来。”

门卫意识到说多了，他干咳两声，“总之你们注意安全，什么破老师，非这个节骨眼上带学生出去，太不负责了。”

她跟门卫道了谢，她虽然能看到鬼怪，却看不到藏在暗处的人贩子，更何况艾媛还是那个人的朋友，她不能坐视不管。

哪怕是乌龙，她进树荫底下纳个凉也是可以的。

微生如初美滋滋进了校门，刚踏进树荫，原本刺眼的天即刻暗了下来，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消散，强烈的困意扑面而来。

两百米的路她仿佛走了几个钟头，放眼望去还是看不到头的大道，她竟不知不觉在一棵杨树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