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几日后。

辰离同赵源一并坐在校场上座，两人打量着下面个个兴奋不己的弟子。

辰离无聊得紧，微微瞌着眸子，手背支着下巴，袖口稍稍下滑，露出一段没有血色的小臂。消瘦的手腕上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赵源端坐在位置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地探头过来与垂着眸子的辰离弯着眉眼，打趣道：“初阳那小子若是知道你在这儿，你另一边位置上坐的怕就是那混小子了。”

另一旁的长老，沉默不语。

掌门，你是当我不存在是吗？？？

辰离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拿起旁边的茶杯，晃了晃茶杯，抿了一口茶。

也对，初阳要是知道他在挑选弟子肯是要凑过来，来瞧个热闹。

辰离淡淡地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垂着眸子，没有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赵源看到辰离这幅样子，便知道他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和辰离打趣调侃了，端正了态度，又再次问道：

“嗯，这些弟子之中，阿离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再看看，现在也瞧不出什么，毕竟，有些东西也并不能只用眼睛来看。”

清冷的声线，如初冬薄雪，也如辰离这个人，既寒冷而不敢靠近，又不愿与之亵渎。

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杯中的水微微摇晃，茶叶在杯底打着旋。

辰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却已然抬起了眸子，目光落在了已经年满十二的天选之人——江归辞身上了。

站在校场上那群少年之中，有一个人格外的显眼，少年虽只有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身板在同龄之中已然算得上高挑，微风拂面，黑发扬起飘动，发丝高高扎起，银发扣衬托出他少年翩翩的气质，修长的眉毛下面有着一双丹凤眼，眉间一点朱砂更衬他肤白，齿白唇红。

他一袭浅色劲装，衬着他气质更为温润如玉，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与旁边一同考试的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平静得与紧张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辰离看着那个平静的少年，时常死寂无波的眸子不由得透出了一股冷意。

这个人就是他任务的开始。

辰离目光始终停留在江归辞的身上，唇角微微抿起。

手指渐渐握紧了茶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个少年。

我的天选之子，从今以后请多指教了。

又瞧了一会儿，辰离才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个少年身上移开了，他今天也被迫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自己，这毕竟也是一个正式的场合，他再随意，也算这些孩子的前辈了，定然也是要正装出席的。

他常常散在背后的黑色长发也用月白色的发带挽起一部分，用一根十分朴素且不起眼的白玉簪固定，其余的部分就任由它垂在身后。

他今天一身绣着祥云暗纹的白色长袍，高领中衣，白色长靴，披了件毛领冬衣在外头，眉中心一抹红痕似血般红艳。

露出的右手腕上缠着一圈水蓝色的珠串，晶莹剔透，灵气流转，一瞧便知道那是一样极品物件。

他的唇角微微抿着，目光更加冷淡下来，他看着下面还尚且年幼的主角，眸子里没什么感情。

江归辞啊，你日后可要好好恨我呀。

毕竟，我想知道的真相，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你了。

没过多长时间，辰离觉得又有些犯困了，右手半握撑着脸颊，微微打着瞌睡，头一晃一晃的，呼吸很轻，肌肤白皙似玉。

他虽说是男子，但别说是男子了，就是修真界的各路仙子站在他的面前，都忍不住要因他的容貌羞怯不己。

他整个人仿佛一块完美到毫无瑕疵的玉石。他的眸子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轻轻拍打着，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

“阿离？阿离？醒醒，第一轮开始了。”

赵源温和的声音在辰离耳边响起，辰离这才被惊醒过来，他垂下手向赵源点了点头。

头还是有些昏沉，还泛着闷闷的疼，他便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又稳了稳心神，才看向有些喧闹的校场里。

“这山上怎得比山下还冷了些多？”

一个少女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那件薄薄的外袍，冷得有点发颤地说。

没错，是冷。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烈日当空，微风习习，众人却感到有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往上冲。

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也觉得不过是落月宗地处高山的地形因素搞的鬼。

不远处有两个弟子非常吃力地搬来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在石块之上面深深镌刻着龙飞凤舞的“测灵”二字，。

少年们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块极大的灵石块，压着声音议论纷纷。

“这是何物？”

“不知，应该是什么考试用具吧。”

赵源起身，含笑吟吟地看着校场之上的几百个少年，道：

“自古以来，修真界纷争不断，弱肉强食是自修真界诞生以来，人人暗藏于心，未曾明说的生存法则。”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嘴角依然带着浅浅微笑，吐出来的话却残忍地有些渗人：

“在修真界中，随便哪个修真者都不敢保证自己手上没有一条人命，没有染过一丝鲜血，所以如果想好真的决定要踏上这条路，就得做好杀人与被杀的准备。”

下面有些少年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颤了颤，一张张小脸吓得惨白。

辰离只是一旁看着，并不开口，又垂下了眸子。

没有人不怕死，更何况这些手上从未沾血腥的孩子。

他不怕，也不想活着，但他的命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他的那条命他自己已经交到了白玥的手里。

他不能死，至少要在一切真相查明，找到复活白玥的方法之前，都要努力活着。

听到这些话，不免就有不少从穷山僻壤里出来或心性不稳的孩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便开始嚷嚷着要退出考试。

而从出身名门世家或心性坚定的少年们，看着那些小家子气的同龄人，不免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落月宗也未为难那些孩子，让弟子将那些孩子送下山去。

毕竟，怕死是人之常情，走上修真这条路自然要将自己的性命抛之脑后，才能有所作为，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真界内立得下脚，容得下身。

若强行让人留下，反而是害了这些孩子，说不定就养出了一个祸害苍生的魔头。

辰离看了一眼那些少年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也只是伸出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第一个上前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绿衣少年，他怯生生地走到灵石前方。

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只白皙稚嫩的手放了上去。

灵石之上涌出了大量且耀眼的红色与绿色，赵源看着那个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品火木双灵根，不错。

算是给这次测试开了个好头。

接着上前的弟子是江归辞，他看着面前这块高大的测灵石，伸出了手。

尚且稚气的脸多了些许紧张，那双手附上了粗糙的测灵石表面。

然后测灵石上爆发了刺眼的淡蓝光芒。

“冰系天灵根？！”

上面坐着的长老不由得惊叹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主位旁连目光都没有放在校场上的辰离。

赵源只是笑着，微了微摇头，长老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些什么了。

不一会儿，剩下的这些少年依次测试了灵根，没有灵根就等于没有仙资，修不了仙，那些被淘汰的弟子便让外门弟子们送下山去了，各别不愿离去的，就让弟子带去外门了。

赵源目光柔和，给人一种温和感，如同一个长辈一般，只是悄无声息的看着身边那个一声不吭，抬起眸子瞧了一眼的辰离，微笑地再次问道：

“现在，师弟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辰离只是大概扫了几眼校场里那群鲜衣怒马，自信满满的少年们，目光冷清，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白玉茶杯上，淡然回道：

“急什么？这才刚过第一轮，怎可妄下结论。”

辰离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稍微带着凉意的茶杯，拿起来细细把玩着。水纹微微荡漾，慢慢凝聚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又因为摇晃裂开，又凝聚，周而复始。

下面的少年们是闲不住的，坐着无聊便成群结队地八卦讨论了起来。

“哎，你看那人是谁？生得好生俊俏，但看起来却是不太平易近人的样子。”

一个身袭青衣罗裙的少女，看着恍若上仙的辰离，眼中不由生出了疑惑和惊艳。

“那是霁月峰峰主。”

一旁另有人开口解答道，语气也怀揣着满满的钦慕之意。

“听说啊，这霁月峰主举世无双，不仅人生得俊美非凡，更是在暗地里被众仙家被称为修真界第一美人，是公认的高岭之花。”

美人是什么概念，说明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也抵不过他十分有一的容颜。

“而且实力在修真界中也是无人可敌，若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谁若是被他选中，那多幸运，下一位仙界魁首怕是非那人莫属了。”

站在一旁无聊到数那绿茵之中到底落了多少片叶子下来的江归辞出于好奇便听了些“闲言碎语”。

不由得对此人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而这份好奇心促使他抬头去看校场之上，那个人人口中惊鸿一瞥的仙君。

这一眼不经意间地望去，他愣住了，仿佛就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真是一位脱俗谪仙般的青年，一袭如雪的白衣垂落在如同琉璃纯粹的灵石板之上。

本应风情万种的桃花眸，却淡薄地如一抹云烟，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个白玉茶杯。身子微倾，听身边的掌门说着什么。那身气质端的是一派清风明月，高岭之花的气派。

他仿佛是误入凡尘的绝尘谪仙，与这红尘凡世格格不入。

如此脱俗惊鸿，真令人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又感觉有种仿佛摸不着碰不到的不真实感。

美，美极了，世间美人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一分的容貌，但他的脸又不是那种雌雄难辨的美，在那种脸上面，看不出有丝毫女气。让人一瞧，觉得美，却又不会认为是个女子。

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并为束冠，身为一派峰主，一派长老。在如此正式的场合竟不束冠，但周围的人似乎对此并无异议。

衣着也颇为怪异，明明正是烈日当空，热得心烦气躁的时候，这人却裹着颇为厚实的毛领外衣，凭白添了几分病态美。

正是年少的江归辞微微抬头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仙君，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惊艳，喃喃自语：

“那便是霁月峰主吗？”

还当真是一弯明月，清冷高洁，触不可及。

可心里在看着那上方的仙君那一刻，却忍不住地涌出了一种想将那人藏着掖着，谁也瞧不到，谁也不准瞧，只有他能看到的冲动，仿佛那人从一开始就应是他一个人的。

生来就应是他的。

江归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用力地甩了甩头，将自己脑中荒谬的想法甩了出去，真的是，自己在想什么呢？

那么如莲般高洁的的仙君，自己怎么会起这种心思，实在不该，该罚，自己当真是昏了头了。

江归辞又看了一眼那人，心里有些疑惑。

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也总感觉很熟悉。

“现在准备开始第二轮考验，也是最后一轮考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