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听到赵源门下弟子颇为响亮的声音后，辰离才回过神来，淡然的目光重新回到校场上。

这时，赵源用手整了整衣冠，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平时温和的声音在此刻也不得不拉高，道：“这是最后一轮考验了，也最重要的一轮的考核，它验的是你们的心性，也决定着你们能否拜一个好师尊。”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让人觉得很强势，虽不令人反感，也令人不敢违抗。

校场上的少年，都纷纷挺直了腰板，齐齐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接着，一名弟子将一众少年引至一个传送入口。赵源看着校场之上有些兴奋的各位少年，再次提高了声音，开口道：

“这乃往生镜也，传说可知晓一人的前尘往事。”

下面的少年都十分好奇地看着那面镜子。

这面镜子，真的能看到一个人的前尘往事吗？

赵源看着那些弟子好奇的目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传说，无人实践过，它如今的作用不过是借用重重幻境，让你们直面种种欲意，测出每一人的心性品质如何。而我们会根据你们的心性品质，从而选择让你们拜入哪一峰之中。”

各位少年听到此话，听到这话，纷纷都显露出一丝遗憾，原来只是个传说啊。

后面那句让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了，生怕自己将考验搞砸了，从而拜不了自己心怡的师尊。

赵源说到此处，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一种复杂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身后清冷如霜的辰离身上。

他看着那群稚气未脱的少年，在此刻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令他到现在都无比震惊的事——两百多年前，招生的那一天，测试的时候阿离差点将这往生镜毁了，那往生镜上都生生裂开了一条缝，那可是用神兵都没法损坏一毫的往生镜，竟然……

阿离出来之时，浑身也是鲜血淋漓，眼中却无一丝戾气，准确来说，是没有一丝情绪，清明得可怕，也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一个精致完美，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除了师尊和长老，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而自己只见师尊当年叹了口气，只道罢了罢了。而长老们也一言难尽的样子，只是颇为复杂地看着阿离。

往生镜并不会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那些血又是从何而来的？

而阿离他，当初又看到了什么呢？

为什么师尊和长老他们绝口不提阿离的幻境？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疑惑。

“好了，考验开始！”

考验开始后，少年们便争先恐后地纷纷进入往生镜，而江归辞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面镜子。

赵源倒是注意到了这个迟迟不肯进入往生镜的少年。

“这少年倒是有意思的紧。”

赵源微笑地向辰离说道，辰离也看了一眼还是少年模样的江归辞，没什么兴趣地道：“他从不做自己无把握之事。”

已经回到座位上的赵源听到辰离这么说，不由得奇怪道：“阿离，你是如何知晓？”

他看着辰离，心中许有疑惑，阿离怎么如此清楚这个少年？难不成是认识？是当初某个的故人吗？

可，这个少年才十二岁吧，年龄对不上，而且阿离这一百年来也没有出过落月宗吧。

辰离没有再回他的话，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面前这块能瞧见往生境中的分镜之中，手里继续把玩着那个白玉杯。

他能不清楚吗？那人可是这整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啊。

赵源瞧辰离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怕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再开口问了。

江归辞终于在所有人都进去后，才谨慎地踏进了往生镜。然后一个恍惚间，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地方了。

这里到处都堆积着外面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随便拿出一件放在修真界都是无市更无价的珍宝。

到处亮的过分，让人移不开眼。

江归辞对于这些宝物冷眼而待，只是自顾自地寻找着出口，连一丝注意力都没有落在那些令人趋之若鹜的宝物上。

“这孩子的心性倒是不错。”重新坐在辰离身边的赵源看着四处张望寻找出口的江归辞，忍不住赞叹道，“是个好苗子。”

辰离垂着眸子，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冷不丁地给还在惊叹的赵源泼了一盆冷水：“他想要的恐怕不是这些，这些东西恐怕还进不了他的眼。”

眸子依旧平静如水。

如果是他想要的，依照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冷眼相待，怕是会费尽心思也要想办法弄到手的。

“再说，这些东西也没什么起眼的。”辰离又淡然地补了一句，手指捏了捏一下自己缠在手腕的串珠。

并不是他狂，而是因为他当真觉得这些东西没有外界吹得那么好。

毕竟他是作者，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创造的，所以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

坐在一旁的赵源有些想捂脸的冲动，他忘了，身边这位可是人人都说毫无欲念的无念仙君，所有人都不知道谁能拨动他的心弦半分。

“但这孩子比大多数人，心性都要好吧？”赵源看着一旁漫不经心的辰离，心虚地看着自家师弟令人惊艳的面容，小声逼逼地反驳道，辰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赵源抖了一下，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怂，但还是暗暗地在心中打了打气，鼓起勇气，看着已把目光收回的辰离，目光柔和，轻轻地道：“阿离，我还是觉得这孩子无论是仙资还是灵性比其于一行人之中任意一人都好。”

如此一个好苗子，如果阿离愿意收他为徒，便也是极好的。

“嗯。”

辰离没说话了，也没点头，目光压根儿就没有落在一旁的赵源身上，而是一直注视着镜中的少年。

也不知他是否认还是承认。

其实辰离的眸子很漂亮，是淡蓝色的，就像一潭纯粹的湖水，人人见着那双眸子都为之痴迷，但谁又知道任凭风吹雨打，这潭湖水也不会起波澜，平静得渗人。

江归辞随意地从幻境里挑起一把剑，进入下一个幻境。

江归辞拿着把剑，进入了下一个幻境。

这里雾蒙蒙的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四周很安静，安静到令人发慌。

江归辞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眸子暗了暗。

“辞儿。”

在寂静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江归辞微微一愣，皱着眉头，缓缓地转过头来。不远处，浓雾散去，显露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

赵源看着那个女人，有些震惊地看向身边的辰离，女人的容颜竟与江归辞有五分相似。

一般情况下，往生镜里面的人物是绝对看不清脸的，除非是执念是特别深，刻之入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特殊情况下，往生镜的作用还有一个——

令人从幻境里永远出不来，直至死亡。

而如今唯一能控制往生镜除了他这个宗主以外，还有辰离。

他想要这个孩子的命，辰离想让他死。

赵源不由得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他有些不明白，阿离这么做的理由，那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怎么？”这时，辰离微微转过了目光，落在了赵源的身上，眸子依旧毫无波澜，“你是在怀疑，我想让这个孩子死？”

赵源有些哑口无言，毕竟能够操控往生镜的除了他，就只剩下辰离了。

辰离说完这句话，也没等赵源回答，又转过头去，轻轻地闭上了眼。

“他不会死的。”

辰离有些疲惫地说道，声音很轻。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死的。”

赵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他那样子怕也不愿意听了，便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目光转了回去。

辰离知道赵源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极大可能就算自己真的要让江归辞死，他也会包庇自己。

但，怀疑也是真的怀疑，毕竟他这个行事作风，正常人都得怀疑。

……

哪怕这些事不是他做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江归辞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他试探地喊了一句：“母亲？”

女人像是十分开心，连忙走了过来，正要拥抱江归辞时，却感到腹部猛的刺痛。

她呆滞的低下头去，发现一柄剑直直地刺穿了她的身体，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归辞。

江归辞的目光很冷，他将那柄剑抽了出来，女人没了力气，狠狠地摔倒在地。

“你不是她，不要拿我当傻子耍。”

“还有，我对他们只有憎恶，没有别的感情了。”

他看着地上的腹部涌血的女人。皱了皱眉头。

“看着这张脸，就让我觉得恶心。”

江归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女人，一字一句道。见女人没了气息后，他将染了血的剑丢到地上，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残忍地可怕。

那一刻，赵源仿佛看见了一百年以前修成大道的辰离。

冷血，漠然，极端和残忍。

……

接下来的幻境，江归辞都十分轻松地穿过了各个考验心性的幻境，等他跨出往生镜时，才发现他是第一个通过的。

他抬头看见恍若谪仙般的辰离，愣了那么几秒，那双丹凤眼闪过一抹痴迷，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情意。

这一眼，便误了终生。

然后他发现高高在上的那位仙君，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有些专注。江归辞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那副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身板，不想给那人留不好的印象，不过可惜的是，那人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

又过了一刻钟，其他少年才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落月宗的校场，有些人暗自窃喜，也有人垂头丧气，所有人都恭恭敬敬跪坐在校场之中，等待着拜师大典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