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了，各位师弟师妹，恭喜你们成为落月宗新一代弟子了。现在可以等哪位仙君觉得你入了他的眼缘，从而选你为什么等级的弟子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垂眸喝茶的辰离听到这声音后，皱了皱眉，抬起眸子，看着站在刚入门弟子前面的那个青年，说话的那人似乎是初阳门下的弟子，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但这人的眉眼却让他感觉有些莫名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辰离又皱了皱眉头，想不出来，放弃了继续思索那个弟子的名字，又移开了目光。

手指抚摸着凉丝丝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那个人的脸过分眼熟了。

但是没有人看到的是，那个并不是很扎眼的弟子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冷笑，目光凶狠。

呵，辰离，真是好久不见了。

……

坐在上位的赵源看着下面跪着的江归辞，目光灼灼。

看刚刚师弟那副样子，阿离应该对他并无收徒之意，那么收入自己门下也好。

他正要开口收江归辞为自己的亲传弟子，这时，坐在他身边的辰离突然撩起衣摆，站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台上那个引人注目的仙君身上，整个大典上没有人说话，安静如鸡，辰离随手撩了撩衣袍，倒也没心思去在意那些人说不说话。

他手里持着刚刚从收纳袋里取出的一支嫣红的木槿花，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去，白袍衣角微微扬起，一直走到江归辞的面前。

“手伸出来。”

辰离站在江归辞面前，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娇艳的木槿花衬着他的手越发白皙。

垂在胸前的青丝，轻轻飘荡着，一双如湖水透彻的眸子微微下垂，薄唇微微抿着，目光落在这个小小的少年身上。

江归辞听见这句带有命令性的话，愣愣地伸出了手，然后只见那支木槿花跌进了他那双还沾着细汗的手心里，紧接着他听见了辰离冷冷淡淡的声音：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霁月峰门下的第一位亲传弟子，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

辰离的语气仍然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就像平静的湖面，好似狂风暴雨也掀不起波澜。

整个世界仿佛消去一切喧嚣，徒留仙君一人的声音，清冷且淡然，只觉得他有些漫不经心。

他惊得猛然抬起头，眸子里撞进了那人高洁绝美的面容。

什……什么？！

他收自己为徒了？！

江归辞的心里一瞬间仿佛被狂喜灌满，他不由得紧紧地攥着手中那支依旧艳丽的的木槿花。

自己没有听错，他真的收自己为徒了！真的不是做梦！！！

[恭喜宿主，第二个任务已完成。天道系统已结束休眠。]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辰离的脑海之中轻轻响起。

听到那个声音，他不由自主目光沉了沉，曾经的那些声音又在他的脑中回响。

已成了他无法摆脱也无力释怀的梦魇。

辰离将手中那支木槿花丢给江归辞以后，就匆匆转身离开了，丝毫不给任何人面子。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意外，尤其是在这个生死有命，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所以白玥的死，从来就不是意外。

而系统的出现与反应太违和了，提出条件的语气，仿佛知道他不会拒绝，也认定他拒绝不了这样的筹码。

辰离神色沉了沉，冷冷地勾了唇角。

但无论会是什么样的阴谋，也总得要他这颗所谓的“棋子”配合吧。

那别怪他把所谓的“棋局”掀了，毕竟选择了他这个“叛逆”的“棋子”啊。

而周围的弟子们见到辰离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的场景，就像是一滴水溅进油锅，全炸开了锅。

“早就听说这位无念仙君狂傲自大，如今一看，当真如此，都不顾人家宗主还在这呢，率先收徒，还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离开，根本不给宗主面子。”

一个新弟子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语气并不是很好友善的样子。

也有人在其中和着稀泥：“人家也毕竟有那个资本。”

一旁的另一个人哼了哼，道：“但我听说，原本这宗主之位本来是要传给这无念仙君的，但是是无念仙君有些不正常的癖好……咳。”

那人停了一刻，见上方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便不由得胆子大了不少，又继续与旁人道，“你说，谁会愿意把宗主之位传给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疯的仙君呢？”

“所以宗主和无念仙君之间的关系怕是难说，反正不似表面上的模样。”

后面的话，那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再说了。

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众人也不敢明说，生怕遭到无念仙君的报复。

毕竟人家可是把无情道修到了极致，可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怜悯芸芸众生的救世主，也可以做残害万物生灵的恶鬼凶徒。

台上的赵源听到这些话时，面色敛起了一贯带有礼貌性的微笑，出奇的沉了沉，但是并未立即开口辩解。

他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在下面乱嚼舌根的弟子，微微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时刻待命的大弟子。

那个弟子自然知道师尊想要干嘛，便也向自己的师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便悄悄退下了。

这些弟子怕是在宗门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大弟子有些怜悯地看着那恶意诽谤仙君的弟子们。

不过，他们活该。

大弟子也是赵源属意的门派下一任的宗主，自然也清楚宗门强盛的原因：

是那位仙君在他们宗门。

他是宗门最利的一把剑，最强大的刃具。

所以从来都不是无念仙君离不开宗门，而是宗门离不开那位仙君。

只要那个人愿意，任何门派都不会拒绝他的加入，甚至只是他想，自创门派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师尊和师祖用恩情因果将这个人拴在了宗门。

江归辞跪在殿前，听见这些话后，手紧紧地握着，脸色也不太好。

但他看向手中的木槿花时，目光又柔和了下来。

无念仙君，辰离。

他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念叨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进他的心里。

那个大名鼎鼎，高高在上的仙君，从今往后，是他的师尊了。

另一边。

刚刚苏醒的系统笑嘻嘻地对辰离说道：

[宿主好呀，有没有想我？]

辰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有。

但是藏在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掐着手心，印出来四个月牙印。

[呜呜，你太无情了。]

再闹，就闭嘴。

[好好好，说正事儿。]

系统的声音正经了起来。

[上面的主神，为了防止宿主你因为自身情绪原故，从而影响任务，便开设了控制模式，这个是自动开启，我没有办法关闭。]

系统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而辰离已经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了藏在柜中的小刀，接着在苍白的手臂上狠狠地一划，语气平静地说道：

天道，你怕是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心软？

鲜血从伤口处汹涌而出，他垂着眸子，只静静看着暗红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看着不断涌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们本来就只是书中的人物，全都是虚假的，我有什么好心软的。

又怎么会心软？

辰离咬了咬牙，冷笑着。

不知从回忆里掏出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事，眸子里涌出无尽的痛恨，和不易察觉的无力感。也不知道是对谁的，是自己？是系统？还是那些令他恶心的人。

[这我当然知道，你……我天！你在干嘛？！]

系统刚刚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发现辰离这家伙居然在自残？！

辰离在一瞬间便收回了刚刚冷笑的表情，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你眼瞎了吗？自残呗。

语气之平静，令系统有些无言以对。

[当然没瞎！你搞什么自残？！]

系统的声音很暴躁，嗓门好像已经拉到最高，随时都有哑声的风险，震得辰离有点头疼。

辰离低下头，墨色的长发轻垂在胸前，他静静地看着那暗红色的血流了一会，每一滴流到地上，溅了一地，他都不为所动，好像流的不是自己的血，脸上毫无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腻的血腥味。

许久，才极不耐烦地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卷绷带，不紧不慢地包扎那些在他眼里不算什么的伤口。

小伤小痛至于吗？

他心里默默想着。

他其实不在乎这血会一直流，反正也不怕失血过多会导致死亡，无不可能就是有一点贫血罢了。但是一旦被赵源发现后，怕是又要喋喋不休在他耳边唠叨好几天。

唔，可能是因为无聊吧，人无聊闲下来什么不做得出来？

辰离漫不经心地收回了剩下的绷带，又丢回了储物袋里，一脸淡然地对系统说道。

[靠！别人无聊，下棋喝茶，再极端一点的，无不就是杀人放火，你无聊，就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你还真是闲下来玩命啊!]

系统对于这个时时刻刻都在玩命的宿主，打心底里的无语。

[你有没有把你自己的命当回事啊？！]

你不是知道吗？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活。

系统听到这话，沉默了。

辰离只是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移开了目光，手指轻轻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又伸出没被自己摧残的那只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拿到嘴边漫不经心地吹了吹，又抿了一口。

一杯下去，苦涩的茶水弥漫了整个口腔，稍稍安抚了一下他那颗浮躁的心。

“师尊！”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声音不算大，但也能让辰离听见，声线很干净，带着少年独有的肆意，让人一听便知是个少年郎。

坐在外间椅子上的辰离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又被门外的少年吵得更加烦躁不安，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又拍了拍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才慢步走向门口，“嘎吱——”，把门打开。

辰离死寂的眸子里闯进了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年白皙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如暖阳一般耀眼，仿佛只要看一眼便印在心中挥之不去了，但辰离却觉得这道光无比的刺眼。

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沉下了脸色，冷冷地训斥道：“江归辞，成日里嬉皮笑脸的，像什么个样！有这时间不好好修行，整日吊儿郎当的，若他人问起就别说你师父是我!”

江归辞的笑容真的太过于耀眼了，让一直处于黑暗深处的辰离觉得格外的刺眼，灼得生疼。

江归辞脸上灿烂的笑一下僵住了，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开的正艳的木槿花仿佛在一瞬间长了一身的尖刺，握在手里生疼。

如墨浸过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心想:师尊他是心情不好吗？

辰离皱着眉头，声音如寒冬夜里刺骨的冰雪，不带一点暖气的：

“现在立马给本尊滚下去，收拾好自己东西，然后给本君滚去霁月殿前好生跪着反省，时限一个时辰！”

江归辞的瞳孔缩了缩，感觉有点难以置信，他看着面前这个神明般的仙君，心中无故地涌出一股怨恨。

如果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收自己为徒呢？如果说是喜欢，那如此又是为何？

虽然心中有些被复杂的情绪填满了，胀得生疼，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向辰离行了一礼：“是……弟子遵命。”

辰离转身便进去了，一抹余光都没留给江归辞。但这偌大的天地之间，除了他自己，谁又会知道，这里面竟会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呢。

[恭喜宿主成功开启主线任务，任务进度：0%，主角仇恨值：0]

系统的声音在辰离的脑中响起。

但辰离并没有回应系统，他只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他仿佛只是一具空壳。

系统看着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辰离，片刻后居然在这清冷高洁，心神不知飘到哪的仙君身上看出了一丝不知所措，是自己疯了，还是瞎了？

江归辞垂头丧气地跪在霁月殿前，眸子低垂着，鬓角的头发垂在胸前，淡蓝色印着祥云的长袍下摆铺在硬邦邦的石板上。同样，跪在这的他也仿佛也只是一具躯壳，心思都不知已经飘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