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着我

夏三七回到家以后，才想起自己忘了买菜的事情。他妈看他两手空空的从外面回来，更是被气得够呛。

“我让你去买菜，菜呢？”

“你自己去吧。”夏三七这会儿心头正是烦躁，也没想搭理她。把兜里的钱掏了出来放到桌上，转身往房间里走。

“你就说说看你能做得成什么事？连个菜都买不好你还想上大学？我看你就是做梦！还不如让你哥去读书，你去打工供他用呢！”

有时候夏三七也实在是不懂，这个女人总是费尽心机地想要挖苦他，嘲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了发泄她心底十年如一日来的不满以外还能做什么？能得钱还是怎么样？

不过她最后面说的那句话也不无道理，要是让大哥去读大学，他外出打工的话，境遇又是不是会变得有所不同？

可如果他外出打工了，那他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会不会变成需要大哥去承受呢？

毕竟这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对于母亲的挖苦，夏三七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他走回房间时，遇到的继父让他的心神都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有些恐惧是会刻到人的灵魂之中的。

尤其是当他露出那副“有所求”的警示目光时，夏三七觉得自己的胃都像是纠到了一块儿去――被吓的。

他自觉往边上让开了路，给那男人让出了一条道。

“咋子？”他朝着客厅里问道。

“还不是这兔崽子惹我气死了，让他去买个菜走了一半又折回来说不想去了！别个家里饭都要煮好了，让他去买个菜他都买不回来。我现在赶紧去买点，你好好管管他！”

母亲前脚一离开家门，夏三七转身就想往房间里钻，结果就被那男人拎着衣领硬是拽了出来。

“给老子滚出来。”

“我妈还在家……你不能打……”

夏三七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巴掌声，打得他耳朵都在嗡嗡嗡地鸣叫。

“你没听着？你妈喊我好好管管你！怎么着？几天不收拾你，你还摆起谱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角落里的钢条拿了起来，在空中挥了两下。夏三七颤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在墙壁上，压得他上面的伤隐隐作痛。

“你妈现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连我都得顺着她。没了她，你花的钱哪里来，你说是不是？”

夏三七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错了。”

话音刚一落，钢条破风而落，抽向夏三七的胳膊，疼得他肩膀都缩了起来，重重地吸了口凉气。下意识想往后缩，但是已经没有地方能给他退了。

钢条顶端擦过墙面，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光错了没用，你得有个态度是不是？”继父开门见山：“上次你弄的那些钱我用完了，现在我那边儿还欠着一千呢。”

夏三七的嘴唇微微一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没有说出来，只能不停地颤抖。可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只能招来钢条的抽打。

抽到大腿上时夏三七猛地跳了起来，他浑身上下，最不耐打的地方就是大腿。

不管挨多少次也没练出抗打性，反而是越来越脆弱敏感，随便抽一下都能疼得他发不出声音来。

同样，那个男人也知道他的弱点，所以每次下狠手的时候都是往大腿上。

“你装什么装呢？偷都偷过多少次了，还在这儿装什么正义？你说你长得娘们唧唧的怎么就不是个女的？你要是个女的，老子早就把你拉出去当卖的来赚钱了。用得着养你这么个赔钱玩意儿养了八年么，我呸。”

他一边骂着粗俗不堪的话，一边挥着手里的钢条往到处乱窜的夏三七腿上抽。

“你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了，我去做！我去做！”

夏三七惊恐地喊出这些话，像是怕到嗓子都嘶哑了。他伸手去挡钢条，钢条便甩到了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继父上前一步，他放下了手上的钢条，蹲在缩在角落里如同筛糠的夏三七的面前，一把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明天周末，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弄不回来钱，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一会儿机灵点儿，别让你妈看出端倪。”

话音一落，他便猛地甩开了夏三七。夏三七往前一扑，便脸着地摔到了地上。

继父走开后，客厅里的电视声也随之响起。夏三七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才扶着墙走回了房间。

大腿已经疼得快要没有知觉了，他倒在床上，太阳开始落山后，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他缩起身子，抬眸神情麻木的盯着窗户外的一点夕阳，直到那点光也消失不见。

他妈开始在外面吼他吃饭，夏三七这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忘了擦掉脸上的灰，他妈一看见他那副倒霉模样就心生厌烦，便念他连个脸都不晓得洗一下。

夏三七这才后知后觉，他下意识地看向继父，继父眼底泛着不善的狠戾。他立刻磕巴地说道：“刚，刚刚摔了一跤。”

“还不快去洗脸吃饭！”

“知道了。”

他妈做了一份红烧五花肉，份量不算太多。夏三七的目光不时地瞟着那边，筷子却也只敢在那碟炒白菜上动弹。

他不动筷，他妈也不理会他吃不吃，反倒是不停地把那些份量不多的肉往继父的碗里夹。

他嘴里嚼着炒白菜和米饭，鼻子里都是红烧肉的香味。

一天的时间搞到能给他用的钱根本是不可能的，夏三七之所以会应下来也只不过是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周日一整天他基本上都在外面的街上乱晃，家肯定是不能回的。他妈在家的话，继父自然也会一起在家。

如果那个男人看见他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之后肯定会很生气。所以说，就算是作戏也好，他也得做个全套。

走得累了，就找个公园坐一坐，然后一坐就是一整天，因为他确实没什么力气到处乱走。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中午便到小卖部买个面包就矿泉水，晚上找个摊子吃碗粉，然后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他妈会按照每个月三百块，给他上学用的生活费用。然后家里的生活费另给继父，基本上都是用来买餐做饭，以及一些买日用品的钱。

但是那部分生活费他从来没见过踪影，他继父从来不会把那些钱用来买菜做饭。

所以夏三七一日基本上只有两餐，要么早餐晚餐，要么早餐午餐，要么是午餐和晚餐，偶尔奢侈一点的话才会吃个三餐。

先前不是高三的时候，他还会在周末的时候出去找兼职和临时工，赚一些来花。但自从上了高三后就没有时间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继父也不知去了哪，反正家里没人。

倒是没有人在的家让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洗了个冷水澡后，他给自己身上的伤做了处理，背上的比较难搞，他也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

他妈这一次回去得有些快，生活费他还没拿到手。但他也猜的出来，大概率是放在继父那儿了。

只是放他那儿了，还能拿得回来吗？夏三七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想着。

院子里传来响动让夏三七惊了一跳，他急忙把自己的台灯关掉。然后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那会儿已经很晚了，大概快夜里十二点了。

继父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嗓门从客厅里传到他那没有房门的房间。

“夏三七你给老子滚出来！”

他缩在被子里想装睡，可那男人直接冲进了他的房间，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你装个啥子？以为老子看不到你房间的灯光迈？钱呢？”浓厚的酒气铺天盖地而来。

夏三七被他那么一拎，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头皮痛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拼命地抬着头以缓解拉扯带来的疼痛。

“没有……”夏三七艰难道：“还没有到手。”

“我昨天跟你说的什么？给你一天的时间！”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拍着夏三七的脸：“一天你懂不懂啊！”

“一天太……太短了，我弄不到……再给我，给我两天的时间……求你了。”夏三七哀求道。

话音刚一落，一个大耳光扇得夏三七的脸颊都烘热了起来，继父如虎一样的嗓门震得他大脑发昏。

“两天？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有你这个贱皮子讲条件的份儿吗？你今天就算是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他揪着夏三七头发的手突然间锁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夏三七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抵在墙上，锁在他脖子上的手发着劲儿。

夏三七抓着他的手腕想往外扯，却如蚍蜉撼树，纹丝不动。他的脸被憋得发红，喘不了气，窒息的感觉如同浪潮一般朝他席卷而来。

“不、不要……”他几乎是用气音发出这些声音的：“明明天……”

男人锁着他脖子的手劲儿骤然松了下来，但依旧还掐在上面，夏三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里氤氲着眼泪。

“行，明天。明天要是弄不来，下场你自己清楚。”

“妈给我的生活费……”

夏三七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缩在他脖子上的手掌突然间又发了力。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眼泪也被挤出了眼眶。

“老子叫你弄钱你弄不到，你还想跟我拿钱？我看你就是不吃教训不知道死活！”

他拎着夏三七来到客厅，把他往地上随意一丢，抄起钢条就往夏三七身上狠狠地抽打。

“不要了，不要了！”夏三七叫道：“全都给你！”

即便如此，他也仍是被狠狠地抽了一顿，抽到他咽咽嗓子都能尝出一点甜腥味来。

如果能有人来救救他就好了，夏三七每一次都这么想。

最后被那男人一脚踹出了房子：“给老子滚出去！没搞到钱你也别想进这个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