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处理

心思不大纯洁的任决明同学已经勾起了自己的大脑跑火车，正直的夏三七同学却并没有想太多，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battle。

而是拎起自己的衣摆，十分利落地脱了衣服。任决明同学吓得赶忙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正暗道非礼勿视。结果就从指缝里看见了那家伙还是只能一个词来形容的身体。

触目惊心。

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双目有些发直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新伤叠着旧伤。像是一条条狰狞的虫横在他的背上，红肿着，甚至有些还在流血发炎。

完全超乎了任决明能够想象的范围，什么样的一个人身上会带着这种伤？而且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那么稀疏平常。

夏三七换上了任决明那完全不对身的宽大长T，正要将衣摆放下去时，任决明突然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

还没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任决明就已经抢先出声了，声音近乎严厉：“你背上这些伤都哪儿来的？是上次一起被围留下的吗？你知道你为什么发烧吗？你身上的伤口全他妈发炎了。你连处理都没有处理一下，你知道这样你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掉吗？”

面对任决明严厉的质问，夏三七侧头瞟了眼自己的后背，轻飘飘道：“够不着。”

这样子会死吗？夏三七心想。如果能这么死的话好像也挺好的，起码就不用活得那么痛苦了。

“够不着你不能去医院吗？你不能随便让一个什么人帮你处理吗？那天你送我去医院，你自己没看医生就跑了，你他妈自己逞什么英雄呢？啊？觉得自己这样特别酷是吗？”任决明被他气得够呛。

夏三七耳边嗡嗡地在响，全是任决明愤怒的咆哮声，让他烧着的大脑不由发晕。他努力地集中了一下自己的精神，思索了一下任决明的话。

他其实很想丢出来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想了想这会儿正在别人家里待着呢。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好。

于是他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在任决明快要气吐血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

“我没钱。”

“我……”任决明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说什么，他从小生活富足，压根就没想过这世界上穷人到底能穷到什么地步。

他一直以为，像方晋白那种程度应该就算穷了吧。可是直到今天，他突然发觉，方晋白的生活怎么能算做穷。

“你没钱你还……”任决明本想凶他，但是话说到一半又说不出口了，对着夏三七平静的目光。

你没钱你还给我付医药费，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任决明一下子就泄了气：“算了，你把裤子也换了，到床上趴着吧。我下去拿药上来帮你处理一下。”

“……谢谢。”夏三七小声说道。

从这种嘴硬的人口中听到谢谢两个字，真的容易令人感到有些成就感。任决明转身快速下了楼。

夏三七便脱了自己的裤子，换上了任决明的睡裤。不管是上衣还是裤子，都长了一大截，换好衣服后，夏三七便乖乖地趴到了床上去。

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也不会这样想也不想地就趴到别人的床上。主要还是正发着烧，身体绵软疲乏，迫切想找个地方躺下。

而且任决明的床，是真的好软。

他趴在上面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忍不住想。这家伙就把我自己一个人放在这里，不怕我偷他的东西吗？

心真大啊，带着一个小偷回家。

夏三七趴下去没多久，任决明就拿着消毒的药用酒精以及一些防止伤口感染发炎的外用药上来了。

看见这人竟然真的乖乖趴在床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任决明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走近以后，发现他窝在自己的枕头里只剩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时。颇有一种被无声无息撩拨的错觉。

“你睡着了？”任决明轻声问道。

“还没有。”夏三七侧过头，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那行，我给你消毒上药了啊。”任决明拿出三根棉签并在一块儿，沾满酒精：“衣服往上拉一下。”

夏三七便听话地抓着衣服的下摆拉了起来。

任决明看着他的腰身，心底莫名间荡漾了一下，就是那些横在背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碍眼了。

“有点疼，你忍一下。”

“嗯。”夏三七闷声应道。

任决明思考了一会儿都不知道往哪儿开始下手，好半晌才终于下了决定――就从上往下吧。

沾满酒精的棉签轻轻地落在明显的伤口上，夏三七缩了缩肩膀。任决明的动作便顿住了：“疼吗？”

“还好。”夏三七缓缓放松了自己。

“疼的话就说，我轻一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任决明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许多。

“好。”应完这一声后，夏三七基本上就不说话了，也没发出过一点声音。

搞得任决明又想问他疼吗，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毕竟人家都一声不吭的，自己想那么多干啥。

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粗鲁了许多。

没想到的是，夏三七真的说出了那个字：“疼。”

他是吸着冷气说出这个字的，能让一个如此擅长忍耐疼痛的人说出这个字来。想来是真的挺疼的。

不过任决明觉得自己那一刻就像是犁地挖到了金矿似的，差点没乐开花。颇有一种见着铁树开花的即视感。

“疼啊？那我轻点呗？”

“谢谢。”

床边的垃圾桶里丢了不少沾着血的消毒棉签，帮他消毒完身上的伤口后，大半包的棉签也差不多用光了。

“我还是想知道，你这些伤到底怎么来的，新伤裹着旧伤。天天跟人打生死架呢？”任决明问道。

夏三七想了想，应道：“差不多吧。”

“就你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我看你就只能是被动挨打吧。”任决明开始给他上药，见夏三七不肯说话。他便随口问了一句：“那啥，我的手链和相片你还放着吗？我跟你说啊，不管再怎么缺钱，也不应……”

本来也没指望夏三七会回答，任决明正打算心平气和、苦口婆心地劝一劝他这个冤家同桌，没想到对方突如其来地回答了。

“放着。”

任决明话尾紧急一拐，硬是拐出了一个懵逼的：“啊？”

夏三七以为他没听见，便又小声说了一句：“还放着。”

任决明此刻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很简单，就是你追了很久的反派，本来怎么也揪不住他小尾巴，然后他突然间自首了。那种根本没法儿显现自己多厉害的狗日心情。

“哦……”任决明应道。

比起任决明的复杂心情，夏三七的心情反倒要显得平静。虽然他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把自己往坑里推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任决明的服务太周到了吧。

一个天天喊着要制裁他的人，转过头来竟然能对他这么好。

任决明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反正呢。偷东西是不对的，你缺钱的话可以……可以去打工嘛。实在不行找我，我能帮你就帮你。反正别做那种事儿了，不光彩。也会毁了你，你明白吗？你现在才几岁。就算将来做不了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但也应该走正道。踏踏实实的。”

估计是任决明这次说话的语气真的太好了，而且手上替他处理伤口的服务也异常周到。夏三七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呛任决明，而是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会儿。

就是不吭声。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事儿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改变自己？我觉得你其实……也不是很想干这种事情吧？”

“想。”夏三七道。

“啥？”任决明猛然拔高了音调。

“想过，改变。”夏三七补充道：“可是没有用。”

“那是因为你没遇着我。”任决明松了口气，而后自信满满道：“像我这种充满了社会主义正能量的五好少年。哎，怎么说同桌也算是场缘分吧，咱俩第一次见面还那么清新脱俗。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改掉那种恶习的。”

改掉恶习？夏三七思索了半晌。这并不是他的恶习，只不过是无可奈何。

任决明继续道：“背上的伤处理好了，你坐起来，我看看前面的。”

夏三七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衣摆的动作实在是太麻烦，他干脆直接脱了上衣，任决明被他的动作给弄傻了。

一时之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啊，和直男有交往可真是一件苦差事。

事实上任决明在北京的那帮兄弟没一个不是直男，只有他脱俗一点。但是和那群人在一起，别说光着膀子，就算他们裸着，任决明都不会有任何波澜。

因为他们就不是任决明喜欢的那一款、那一种类型。

相反，夏三七就完全是任决明心选的那一款。也不是说碰见这一款他就见一个爱一个，但这种本能般的想去欣赏是没法儿抵抗的。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本就瘦瘦高高的少年人，白得快要发光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痕。任决明觉得自己真是满脑子黄色废料，否则怎么可能会看出一点莫名的性感来。

“看什么？”见任决明一动不动，夏三七低头看了眼自己身前的伤口：“没有后面的严重吧。”

任决明急忙干咳了一声，脑子转得飞快：“哦……我就是好奇你身上的这些伤都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看起来像棍子那一类的，但是又比棍子细一点。鞭……鞭子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么多的问题？你要不去找许睿聊天吧。”夏三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任决明心知自己被人吐槽话太多了，但是一想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的确是说个没完的状态。

“好心当做驴肝肺。”当即只能吃瘪地闭了嘴，心底念着五蕴皆空不和伤患计较，便开始帮夏三七处理前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