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罪魁祸首

捕快身后是受到惊吓的老妇人和脆弱的孕妇，两人互相搀扶，望着荼蘼的方向显的心神不宁。

被捕快包围挡住，孕妇人尽力伸着脖子瞧了又瞧。

“头儿，这是从院子里搜查到的剑鞘，和嫌疑人手中的剑相吻合。”

捕快看了看手下双手呈上的剑鞘，又看了看陆枕风手中握着的利剑，气势汹汹的一把将陆枕风手里的剑抢过来，怕他下一步做出伤人的事情来。

“证据确凿！你们半夜强闯民宅，连老妪和孕妇都不放过！真是天理不容，来人押入衙门，明日一早听取审问。”

捕快说罢，抬手就让下手给荼蘼和陆枕风用绳子绑手。

“嘶”

捕快下手没轻没重，到让荼蘼不禁吃痛。白皙的手腕上被粗砺的麻绳厮磨，沁出丝丝血色。

一直观察情况的孕妇坐不住了，声音颤抖着，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其中还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对捕快说：“大人且慢，这两位是好人，是她们救了我和婆母的性命，夜闯宅门的是另一个人，如若不是她们，我那体弱的婆母怕是被坏人用匕首杀了。”

听到孕妇的话，捕头一瞬间脸色变幻莫测有些难看，愤愤道：“柳氏，这可不是儿戏，就算大半夜的闹出乌龙事件，也由衙门押送听候发落，小心妨碍公务，你大着肚子也得蹲牢狱。谁知道是不是你雇人杀你婆母，好攀高枝儿，去去去。”

柳氏伸出手指着捕头，对于他的出言不逊，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有手指颤动的频率能感觉到她的意思。

捂着肚子，柳氏几步小跑堵在门口拦住，说：“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她们分明是好人，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呸，走狗。”

眼见着捕快就要动手推搡孕妇人，荼蘼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此言差矣，柳氏，你要相信衙门，官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他们若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道声音自柳氏身后响起，来人坐着凉轿，由两个捕快抬着。

轿上的人身着华贵服饰，衣料上有金色暗纹，鞋底一层灰都没有，腰间害带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玉。

“白捕头，还不快快将两人收押，你不睡，百姓还要休息，快点解决了。”

凉轿上的人说完，摆摆手，一同回到衙门。原来，坐在凉轿上的人是衙门的少爷，因为这座白城，白是大姓，那衙门少爷自然也姓白，旁人只唤他白少爷，未敢称其全名。

牢房有些潮湿阴暗，入鼻就是一股发霉的味道。牢房光线昏暗，全靠半墙上的蜡烛照明，进到里面，空气中除了霉味还夹杂着酸臭味。捕快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推搡着将两人推进牢房一同关押。

一路上荼蘼都没说一句话，陆枕风也保持沉默。直到旁人都走完后，荼蘼才回过思绪。

牢房里只有一层干草铺着的床铺，但是干草脏乱发臭，地上也是潮湿的。看到这般模样的牢房，荼蘼不禁想到妖捕门的监狱，完全没有可比性，难道犯人就没有人权了吗。

抬手将袖箍下的白绫唤出，穿过房梁绕结，稳稳坐在白绫秋千上。

看向陆枕风，他嫌弃的打量一番牢房，也知道无从下手，唤出符纸，整整齐齐贴在地上放一排排，然后，席地而坐。

若是让清虚门弟子见到他如此大手笔浪费符纸，怕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恨不得自己趴在地上，也不要让符纸这样用。

荼蘼在等着陆枕风先开口，然而陆枕风稳如泰山似乎在等荼蘼发问。

“啧，你怎么不问我？你快问我啊，你不问我怎么回答？怎么显得我比较聪明。”

陆枕风倏地笑出了声，接着问：“你为什么不跑？凭你的实力，在人族捕快手中能轻而易举逃脱。”

“嘁，这你就不懂了。”

荼蘼坐在白绫上晃动着双腿，勉为其难的赏面说道：“今日撞见黑衣人行凶，按理讲，被捕快抓住也正常，但是你仔细推算，邻居起来穿的是什么？捕快什么时候来的？穿的是什么？难不成捕快都住衙门里？不然为何没有召集，就一来来二十几个？”

“邻居穿的里衣披了一件外衣，约摸半刻钟捕快就把我们包围了，但是捕快穿着官服整齐。北巷相较于城中官府稍远，根本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来了，倒不如说这次的抓捕行动更像是守株待兔。”

陆枕风接着荼蘼的发问回复，两个人的思路在这一刻不谋而合。

“贼人和官府是一伙的。”

陆枕风闭上眼睛冥想，看不出情绪。但荼蘼能感受到，若是有可能他会一剑劈了这个地方出去把贼人就地正法。

“你说，贼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能和官府沆瀣一气。”

“荼蘼这么聪明都不知道，我如何得知。”

看了看他一脸正常的表情，荼蘼勉为其难接受陆枕风确实真心夸自己。

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度过在牢房的一夜，等着第二天，却不曾想那位白少爷却进了牢房，隔着木栏，一脸阴鹜望着他俩。

抓捕时一脸正义的捕头，此刻是他身边的一只狗腿子，殷勤的献上巴结。

“你们两个人，有些本事啊。”

荼蘼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坐着的白绫和陆枕风坐着的符纸。进了牢房仍旧干干净净，甚至随遇而安。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到你们俩没受刑的样子，本少爷真的很难受啊。来人，好生用刑，让他们将强闯民宅杀手无寸铁的老太婆的事认罪。”

“你们动私刑？”

荼蘼眯了眯眼，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好看，倒不至于是被抓进牢房，而是有人仗势欺人想要屈打成招。

“怕了？小妹妹怕了也好说，认个错，给本少爷做妾，看你如此天生丽质的份儿上，可以放你出来，保证你和今晚的案子毫无关联。”

白少爷说到做妾，脸上的笑不免更灿烂了一些。说到她的姿色，确实比小寡妇柳氏更胜一筹。当然，如果不是她捣乱，今晚待在这间牢房的就是柳氏了。

他这副嘴脸，让荼蘼不悦，表示有被冒犯到。尚且忍不了，抬手一扬，木栏拦腰截断，碎片落在白少爷的脚边。

刚才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如今却吓的语无伦次。

“妖……妖……来、来、来人啊……救、救命！救命！”

“妖、有妖，妖奶奶，是、是、是少爷的主意，求妖奶奶放过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就是就是，都是他的错，她仗着官府家唯一一个公子爷的身份，我们不敢不从啊。”

“吵死了，闭嘴。”

白少爷害怕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个大动作撕扯到了腰间的伤口，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又疼又怕，属实狼狈极了，不过，也活该。

“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饶我一命。我、我再也我不敢借你的名义杀人了，我、我真、真错了。姑奶奶，别、别吃我……”

白少爷一番话，荼蘼和陆枕风对视一眼，好家伙，还没调查呢，直接自投罗网了。

陆枕风问：“你说，人是你杀的，为什么？”

“小的、小的，不敢说啊。”

白少爷痛哭流涕，鼻涕眼泪糊一脸，让人看着好生恶心，半分骨气没有，整个人精神萎靡，软瘫在地。

“你说了，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荼蘼上前一步，如此承诺，说完还回过头看着陆枕风。陆枕风知道，她的意思是荼蘼会放过他，但是陆枕风没有说过会放过他，律法也没说过会放过他。

“谢姑奶奶大恩，小的、小的就说了啊。小的原本开了一家赌坊，那更夫儿子天天赌博，欠了整整一百两银子啊。没办法，小的只能带人上门讨债，没成想，他老更夫不认，还将我们打了出去。我是堂堂官府的公子，什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就、就……”

说到一半，白少爷抬起头看了看荼蘼的脸色，擦了擦满头的冷汗，继续小心翼翼说：“趁着他打更就、就杀了他。”

陆枕风：“你杀了一人，为何还要杀其余二人？”

“这、这不是因为杀更夫的时候，出北巷口被他邻居看见了，不知道是否看见了脸，于是、于是晚上趁机也杀了他。至于更夫的儿子，他才是没良心的，居然将他孕妇妻子抵押给了赌坊，又借了一点钱想回本，结果自己输了，怪我们赌坊出老千，我们赌坊那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后来闹到赌坊后门，想着没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荼蘼嘴角上扬，露出笑容，但是眼神里半分笑意也没有：“你的意思，你承认了他把怀孕的妻子做抵押，你也同意了？你啊你，是真该死啊。”

说到底不过是贪欲害人，但死去的其它人又何其无辜。为了一己私欲，杀了三个人，毁了两个家庭，甚至嫁祸给了一只妖。

无恶不作的是人，背负了骂名的却是妖，真是令人唏嘘。

“姑奶奶，放、放我走吧。”

话音落，陆枕风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说：“我准许你走了吗？”

“爷，求求，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我改，我立马改。”

脚上使力踢伤了小腿，让他打消了了想偷跑的念头，也是为了他出言不逊的小惩大诫。

“明日，明日自己去官府自首。否则，定取你性命。”

说罢，陆枕风拉着荼蘼的袖口转身离开了牢房，本来可以立马解决他整个人。但是似乎听见了荼蘼小声打哈欠，想着今天一天舟车劳顿，根本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只能先放过罪魁祸首，先行回落脚的白府。

身后的白少爷眼神呆滞，喃喃：“完了，一切都完了……”

回到白府客房已经很晚了，简单洗漱一下，荼蘼很快就入睡了……

清晨起来，听见白府茶厅叽叽喳喳，睡眠不太好的荼蘼从床上睁眼显然有几分怒色。

来到茶厅，就看见白夫人和身着官服的大人坐在主位，庭院是统一着装的捕快。虽然心里有些异样，荼蘼还是走了进去。

“哼，就是这妖物杀了我儿？”

县令大人先发制人，对着荼蘼没有好脸色，而她脑袋一懵，白少爷一夜之间畏罪自杀了？

“来人，拿下！”

“慢着，你说你儿子死了？我杀的？你可有证据。”

荼蘼显然不相信他能拿出什么证据，因为根本不是她杀的。她连人族案件都不太想动手，更何况惩治人族罪犯，根本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本官自有人证，带上来。”

说罢，昨夜陪白少爷一并痛哭流涕的狗腿子被带了上来。

他先是害怕的看了看县令，心下一横，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县令手上，被威胁着让他指控，没办法，儿子是他的独苗苗。

“属下作证，亲眼所见这个女人是只妖物，和另一个男人一起杀了少爷。”

“你胡说。这几位分明是我白府请来的妖捕和修士，为了捉小妖精。怎么会杀了白少爷呢。”

县令冷哼：“白夫人，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大人说令公子是被我们妖物所杀，巧的是，在下正是清虚派，门派里有一符纸名为招魂，在下招魂一次便知，大人意下如何。”

听了半晌的陆枕风恰好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又多出一条人命，但是反正不是他们所杀，自然没什么忌讳。

县令大人显然恼羞成怒，一把将桌子上奉的茶一并扫到地上，顺势站起身来。不顾颜面：“你们妖物会妖力，谁知事实谁真谁假，总之一并拿下，给吾儿报仇！”

“真是好笑，大人你在急什么呢？是溺爱养育出了一个杀人犯儿子，想堵住悠悠之口，拿我们做挡箭牌？虎毒尚且不食子，大人这一手棋子走的妙。出了人命，自己也亲手杀死儿子，嫁祸给旁人，既保住了自己的官职和荣华富贵，又掩盖了杀人事实。”

陆枕风一字一句，字字珠玑，说的县令大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一下吐出一口浓血。

不得不说，县令的方法剑走偏锋，如果不是遇上陆枕风，一定会难以辩解。

正如他所说，因为县令溺爱自己的儿子，导致他嚣张跋扈，不仅做了地头蛇开赌坊，还学会了杀人泄愤。事情败露，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狠得下心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嫁祸给旁人。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子小子都妄图把自己的罪行嫁祸给妖精。最后，自然是自食恶果，为自己的罪行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