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逢晓身处一个破旧的大门前，牌匾上金灿灿的“地府”二字令唯物主义者沉默。

两个只有成年人腰高的小孩子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引着逢晓进入门内。

虽然大门口破旧如古物，但是门内景象和晓间的夜市一般无二，热闹，繁华，人声……鬼声鼎沸。

甚至有鬼在为了一件衣服讨价还价。

“我看别人家都卖五十万的，怎么就你家那么贵的要六十万。”

地府这钱，有点通货膨胀吧？

从门口走到尽头，建筑物从几千年前的泥土墙过渡到二十一世纪的钢筋水泥，又经过村落踏进繁华鬼市，最尽头是一个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写字楼。

看到小黑白无常摁电梯，逢晓忍不住开口问：“你们不是阿飘吗？还要坐电梯啊？”

小白瞅了她一眼，“现在你也是阿飘。”

小黑慢慢悠悠飘到电梯顶，“当然可以飘，只是我们更习惯以前的生活方式。”

刚说完就有一个人从电梯底部钻进，从电梯顶出去。

飞奔的野马绝对没有飞奔的鬼快。

“她快迟到了，”小黑看了一眼表，“还有15秒打卡，怪不得这么着急。”

“打卡？不是，你们死了还工作的吗？”

“当然了，人间有人间的人力资源，地府当然也需要鬼力资源，只不过工作内容略有不同罢了。”

好不容易死了居然还要打工，这是什么道理！

逢晓觉得两眼一抹黑。

电梯到了顶楼，只有一个房间，一推开门逢晓就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鬼坐在办公桌前。

他看到小黑带着逢晓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坐吧，我们开始面试。”

什么鬼东西？

逢晓感觉自己刚刚眼前一黑还是黑早了

桌子上摆着一张薄薄的打印纸，标题硕大写着：逢晓生前善恶评估。

逢晓脑子还在想不爱吃鸡蛋清喂给流浪狗算不算好事，男鬼已经尽职尽责地面对面发布招聘信息了。

“近年来人间出现了许多恶鬼，需要大量的鬼去帮助收容镇压，因此我们成立了捉鬼组，但是鬼力稀缺，因为并不是所有鬼都适合去做这件事。”

“因为哪怕有的人成为了鬼也会有对于人或鬼拥有过度的感情，并不适合这项工作，我们对于你生平的评估是，你的善恶观，情感接受程度很适合做这份工作。”

“你是否愿意协助我们？”

逢晓往椅子上一瘫，“不愿意，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死，你现在让我继续好好生活，并且做一件听起来很麻烦的事情，我死的意义在哪里呢？”

面具男瞥了一眼纸上最后写着：低生活欲，安眠药自杀（适合我司，务必留下）

所谓合适的人，就是这些低生活欲的人，他们情感共情能力比其他人要低，在做这份工作时可以做出理智精准的判断。

“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们，那你就可以去投胎了，只是你的善恶观，你的情感观念都不会发生改变，你的下一辈子依旧会选择死亡。在这里的生活比人间苦难要少，而且你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入轮回，你可以好好生活。”

逢晓刚要开口说自己还可以选择魂飞魄散，这样可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远沉睡。

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大步走向逢晓，涂着红指甲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你没有拒绝的选项哦，欢迎你加入地府自杀组。”

红裙子的女人力气大的很，揽着逢晓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逢晓一脸懵，不是，这还能强制入职的吗？我说了我不愿意啊！

逢晓被迫跟着她在建筑物里飞来飞去，停在一片吵闹中。

“到底带我去哪？”逢晓莫名被带着飞一通，整个人脾气已经不是很好了。

“带你去找你的上司，为她工作。”红裙子笑眯眯的。

“觉春来，你要的人我领过来了。”

逢晓飞来飞去有些晕的脑袋一下子冷却，“觉春来”这个名字就像是只针对她的定身咒。

明明变成鬼之后不需要呼吸，她这一刻还是屏住了呼吸慢慢抬头。

角落里的一扇门缓缓开了，周围吵闹的几个鬼纷纷和走出来的鬼打了招呼。

逢晓看到这只鬼的面孔时难过又不知所措。

本来在脑子里找好的“只是重名而已”“自己太敏感听错了”等等理由全部破掉，因为正朝自己走来的，就是消失了大半年导致自己“被分手”的前女友。

不是，谁懂啊！我那负心前女友竟是我阴间上司？

觉春来穿着白T和宽松的牛仔裤，拖拉着拖鞋过来打量了一下逢晓。

为了方便对方看自己，逢晓俯下身，对上觉春来那双看起来很无辜的狗狗眼。

觉春来偏过头不看她，递给红裙子女人一块刻着符的石头，“这次去一个住在庙里的道士给的，这块石头不是最优解，但是能凑出一点是一点吧。”

说罢也不管女人的反应，自己拉着逢晓往卧室走过去。

停顿了一下又莫名其妙松开了，逢晓真的觉得这人好笑，自己伸手拽了一下在前面大步走的觉春来，给人拽一个趔趄。

觉春来回过头看她。

“怎么，分手了牵不得？”逢晓知道自己说话贱贱的。

沈非复出了门就提手在石头上又画了一个符，闭眼凝神，没过一会儿，石头几乎碎成粉末，在粉末中有一块闪闪发亮的碎片。

沈非复小心捏起碎片，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布细细擦了擦，放到心口的小口袋心满意足离开了。

进了“卧室”之后，逢晓发现里面和自己的小出租屋一般无二，像房子里又镶嵌了藏着别人深处记忆的房间。

“他们带你过来的时候，应该都跟你说了要做什么之类的了吧？”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觉春来才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逢晓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当时在办公室滔滔不绝的面具男。

觉春来叹了一口气，“就像你看见的一样，进入地府的这片区域我们可以像在晓间生活一样，可以不参与轮回。”

“这个可以自己选择，而有一类人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必须要为地府工作，或者说这类人也并不想进入投胎的流程。”

“那就是，”觉春来看了一眼逢晓，眼睛里有一点难过，“低生活欲的人。我记得你是吃药自杀的是吗？”

觉春来没明说，但逢晓大概明白了，这一整栋办公楼，是一群低生活欲的人，也就是说大家都是自杀不想轮回，或者跟她一样被强制不能轮回才来到这里。

怪不得那个红裙子说“自杀小组”呢……

逢晓看着她眼睛里那点难过，要笑不笑地说：“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一声不吭就分手的是你，你不应该想到我会很轻易放弃自己吗？倒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才要好好跟我说说吧？”

甚至这间办公室的人看起来都对她毕恭毕敬。

“我对你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根据我们在一起那三年看来，你可不像一个低生活欲的人，我可不信你不回我消息的那天就自杀赴死了。”逢晓捏了捏觉春来的下巴。

眼睛直盯着她，准备随时戳破她的谎言。

“我很早就死了。”觉春来看着她轻声说。

这话让逢晓惊了一下。

“老大，有个小村子出事了。”门外有人敲门喊着。

觉春来打开门自己出去了，留下逢晓自己消化事实。

什么叫早死了，意思是自己一直在跟鬼谈恋爱吗？早是多早？

逢晓目看着窗台上两个人的合照发了一会儿呆，向外走去。

外面房间的人都探头来看她，对于自己老大第一次带人进自己的小房间很好奇。

三个人，两女一男抻着头看向小房间门口，脸上写着：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勾走了我老大的魂。

双方对视几秒，三个人悄咪咪转回头来自以为很小声地讨论。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沈姐他们说的，老大以前在阳间的小情人！”少年气的男生率先扔了个王炸，一把炸进逢晓的耳朵。

逢晓：……？

“听说老大当时是被甩了，还颓废了很久呢，渣女啊。”小个子女生还很小幅度的对着逢晓翻了个白眼表达不屑。

逢晓两眼一抹黑，不是，谁甩谁啊？能不能不信谣不传谣啊！

留着公主切的女生没说话，但是逢晓觉得那个眼神已经想让自己灰飞烟灭了。

逢晓听着他们越来越大声的讨论，心死一样默默想着：我真的不聋啊……

房间里的杀气愈重，逢晓已经从门口悄悄挪到墙角了。

觉春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三个老下属在桌子旁叽哩哇啦一通乱叫，而一米七六的新下属像在学校被孤立了一样缩在墙角。

“坐标区域112，旧村有异常情况要我们去看一下，带好通行令随时准备出发。”

逢晓甚至还没搞懂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工作，就已经被拉上车了。

“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新成员，叫逢晓，会画几张符，对我们在阳间做任务很有利，但是具体作用还有待开发。”

觉春来在车上草草地介绍了一下。

“明云。”正在开车的公主切报了个名字，没再多说什么。

少年气的男生露着小虎牙，“我叫唐竞，逢晓姐，你叫我小唐就好了。”

小个子女生眼睛也没当时在屋子里乱翻的劲儿了，乖乖巧巧地开口：“我是林忍冬，有危险的话来找我就好了，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嘴都挺甜，但是逢晓可没忘记他俩说自己是小情人和渣女。

逢晓笑了笑没搭腔，看着车从鬼市经过，突然出现在一条颠簸的旧水泥路上，周围的气息也跟刚刚所感受到的不同。

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的影子落在车窗边。

逢晓有些疑惑地看向觉春来。

“在去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通常是以道士的身份去解决或者协助他人解决，可以以活着的状态出现，但是我们抵御鬼的能力会变弱。”

“活着的人在场时我们只能以人的状态做合乎人的身份的事，收容恶鬼，攻击恶鬼并没有鬼身时容易，只能用从道士那里学来的皮毛，所以你以前学到的符咒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可是，我六岁学过一次符咒，现在我已经二十六了，我只会捏纸人了。”逢晓无辜开口。

开玩笑，谁六岁学的东西不练习，二十六岁还会记得啊！

觉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