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姐

沈拙伺候完这位少爷才能合眼。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汪小马他们蹲着给他发生日祝福。他闭着眼睛也能听见手机的滴滴声和楼下谈论的声音。他觉得柳飘飘女士肯定是又在抱怨他老是在外边乱捡东西了。

他从五岁开始瞎捡东西，什么明星海报，什么篮球皮子。后来和柳飘飘一起搬了家还在乱捡。柳飘飘每次都哭笑不得但并不会骂他，因为他说他要用捡回来的那个篮球皮子打篮球。它已经被充好气了。他很喜欢打篮球。这是一个适合他们家庭的运动。在几经取舍后所能够保留下来的爱好。柳飘飘一直支持他喜欢的东西。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从外面捡回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漂亮男人，柳飘飘就再也没有善待过他捡东西的行为了。

其实他那时候并不大明白，因为那个男人给他买了很好吃的冰淇淋，还很温柔地牵他的手。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可他也不知道柳飘飘会做错什么。

也许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白净又孱弱的。所以她后来和孙毅垟在一起了。

沈拙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等坠入梦乡时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眼前又清明时只看到自个正蹲着写东西，但写了涂涂了改，最终那张漂亮的粉色卡纸很快变成了皱皱巴巴的恶心一团。沈拙很好奇自己的举棋不定，于是凑上去准备仔细瞧瞧。但还没等他挨近，就听到歇斯底里的哭泣声，最后他手里皱巴巴的一团也变得粉碎了。

甚至于他还趁乱挨了一巴掌。非常清脆的一声，给他整清醒了。

“……”

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戏码啊啊？！

第二天他是被阳光照醒的。昨晚没拉窗帘，刺得他有些眼睛疼。

他眨巴几下眼，努力忽视掉做了诡异梦境的不适感。但回过神来又突然发现面前有一张放大的帅脸。呆滞了半天他第一个想法是“我是不是不在家里”。

“那个……”

“那个……”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沈拙有点尴尬，“你先说。”

江随斟酌了一下，问：“你是，沈拙，对吗？”

“嗯对——我昨天……”

“昨天谢谢你。”江随又憋出一句话。让少爷讲这么多话着实是为难他了。两个人的的确确是各种意义上的不熟，结果现在还要在他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沈拙觉得很尴尬。

毕竟同学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能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怎么看也不是会有什么话题的。结果现在突然大清早的面对面，大有一副不开口就成静止画面的趋势。

沈拙甚至开始考虑起昨天晚上给少爷捡回来是不是耽误了人家的事，或者是江随压根就没有流落街头。那么这样想来自己似乎确实是在多管闲事。总之有点后悔。十分的后悔。和陌生人完全口嗨不起来的小出公主感受到了恐惧。

尴尬的也不只是两人单纯的不熟，还有目前两个人的处境。沈拙的房间乱七八糟，几乎是没处下脚。而沈拙本人还是个半迷糊半尴尬的诡异状态，身上还只随便套着家里穿旧用来做睡衣的T恤，着实是不大得体。江随估计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搭什么话。

沈拙纠结一下，决定至少先套条裤子。在周围胡乱摸索到了一个长条布料形状的玩意儿，于被窝里悄悄蠕动之际，江随突然站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有点不好意思。少爷的口气听起来仿佛受了偌大的冒犯，背对着他声音低低：“那个，我先走了。”

沈拙嘴比脑子快：“这就走啦？”

江随有如受到惊吓：“对啊。”

沈拙噎了一下，看着对方仿佛贞洁烈女的模样，知道对方大抵是误会了：“不是，我没有不想让你走的意思……就，我们这儿有点绕，你可能走不出去。”

江随这才点点头：“对。我昨天就是迷路了。”

听见少爷这样坦然地承认自己昨天的丢人事，沈拙悄悄松了口气。裤子差不多也套好了，沈拙很利索地下了床：“这样，我找个人直接把你送回去好了。”

江随有点迟疑，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意。沈拙已经在拨号码联系人了，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沈拙说他们下楼等着，江随乖乖地点了点脑袋。

他自己摸过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这条小巷子的确是很老很旧了。但里面并不算寂静。打麻将的声音，聊天的声音，蒸奶糕的声音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热闹非凡。沈拙不知道哪里摸到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江随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像什么叛逆少年，但还没开始笑又突然想到他应该是要比自己大一岁的，正处于中二叛逆期的也应该是自己。于是立直了不再到处打量。

沈拙盯着少爷在短袖里露出的一截胳膊，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句等着就又向楼上奔去，不一会儿又拿了件校服外套下来:“昨天你的外套出了点事……总之冷的话可以先穿我的。”

沈拙心虚，还是不大敢告诉少爷他把他拖行了好半里路。

但好在江随没有多问，他接过来又不断说谢谢，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脸涨得通红。沈拙见自己被放过很是高兴，但想到自己痛失六百块钱又有点抑郁。不过也许少爷的衣裳涮涮还能穿，说不定他还是可以节省这么六百块的……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汪小马已经及时地赶到了。沈拙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今天的装备，皮衣皮裤黑墨镜，低调却嚣张的摩托。说是什么痞坏男孩，非常受现下欢迎，但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估计得给少爷吓一跳。但少爷还没给吓到，汪小马已经开心地蹦下来前来拥抱他了：“公主生日快乐！”又挺得意地问了句：“怎么样？我是不是第一个向你表达爱意的？——我还特意特意早起了呢！”

沈拙笑着骂他一句：“发什么疯呢大清早的。”又向他指指身后的江随：“就那个，你给他送一下。”

汪小马故作吃惊：“什么人还得我动手？”稍微看了眼又突然没声了：“靠，这哥们长得真帅。”

“我同学，根正苗红一人，别动什么心思。”沈拙皱了下眉，有点不满汪小马一副垂诞男色的表情。

虽说汪小马对于男人的渴望极为正常，毕竟这是人性取向。沈拙并不大在意他喜欢什么，只是不想听他馋江随。

主要是他们之间的生疏。这使得沈拙总觉得少爷和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什么厚墙壁一样。江随光是往这一站就显得冰清玉洁。，而汪小马行为之可恶不亚于癞蛤蟆馋上白天鹅，更有将白天鹅拽下来做烤翅的无望期冀。实在是叫人很想以冷水将其泼醒。

汪小马尬乐一阵：“我知道。我不喜欢这种的。我喜欢肌肉男。”

沈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汪小马的摩托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沈拙看着他把人送走就直接去了打工的蛋糕店。他的工作向来简单，结账收银。今天的客人出奇得少，他也乐得清闲，公然趴在桌上摸鱼。途中看见汪小马的消息，这人的感叹号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发，一个劲儿地问他怎么不告诉他这人是这么个少爷。并语气苍凉说，他们刚出巷子口就看见两辆车停在路中央，一问居然是他家里的，哪里还需要他的摩托。沈拙一边乐得打鸣一边又发现好像从始至终江随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忙，有点不安起来：“我不是又做错事了吧？”

汪小马很莫名其妙：“你还能做错什么事？好心给人捡回来还让我送他，你这要有错那男的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沈拙：“刚刚还是帅哥现在就成了男的了？”

“那可不。”汪小马字打得啪啪响，“你可是我们公主，谁欺负我家公主他再帅也是虚的。”

沈拙并没有被感动到，甚至对于汪小马的热情感到尴尬。他发：“其实我和他不大熟。”然后把自己和江随短暂的交情告诉给他。

汪小马听后想想评价道：“他这性格的确也挺难熟的。虽然说现在的什么高冷男神挂很流行，但实际上真正的高冷男神大概率都得孤独终老。”

他字还没发出去，突然看见面前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了一半。江随的表情冰得仿佛冻过一样。他不大自在道：“你是在和沈拙发消息么？”

汪小马吓了一跳，一瞬间竟以为江随已经视监了他们全部的聊天内容，一时间只想逃跑。但又想到面前这个是个少爷，还是他们公主的同学，很担心他之后找沈拙的麻烦，于是硬着头皮道：“是啊，怎么了？”

“把他微信推给我一下。”江随说话时平视前方座椅，汪小马看着这侧脸还是忍不住感叹真是好帅，又下意识地把手机举起来，声音不受控制地变了调：“可是我没有你微信诶……”

江随面色不变：“那给我微信号也可以，我带了纸笔。”

汪小马：“……”

果然，高冷男神挂是要孤独终老的。

沈拙看汪小马正在输入中了半天也没动静，估计是自己去那里玩疯了给忘了。正想继续摸鱼的时候脑袋被人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抬头还是忍不住啊了声。

姜芷焉收了手，眨着漂亮的桃花眼，不大确定道：“这么痛的吗？”

“肯定会的吧。”沈拙揉着自己的后脑壳，“我没有偷懒诶，现在都没有人，怎么还敲过来？”

姜芷焉严肃道：“就算是没有人也是上班时间啊，你不干活也是领工资的，这样怎么行。”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学姐。”沈拙特别乖地坐直了。

这家开在一中附近的“春茶记”算是姜芷焉家里的产业。作为一中的风云人物，漂亮学姐的蛋糕店向来不缺人。当初招了沈拙缘故纯粹是因为他脸好看。

沈拙明白自己的优势，平时周末来打工都会稍微捯饬一下自己。但处于暑假期间没什么顾客的淡季，他就明显随意了起来。今天尤其。姜芷焉打量了他一番，说不上满意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沈拙长得就很具有欺骗性。这种欺骗性也不是具有亲和力让人放松戒备的类型，是单纯的五官精致和脸小，所以怎么折腾也不至于丑到哪里去。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算了，今天你生日，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生日快乐。”

沈拙笑得特别甜：“谢谢学姐。”

对于这位漂亮学姐沈拙一直很有好感，高一见面就将一颗懵懂的少年怀春之心进行了交付。此后也可谓是使尽手段打败了蛋糕店的一众竞争者，从而坐上了如今的工位。

生日就可以早点下班，摸鱼也不会被骂。沈拙给柳飘飘发消息说自己今天晚点回家，和王子赫他们约了晚饭。柳飘飘说随便，又让他早点回来今天不要往家里带人。沈拙心想柳飘飘女士现在应该正在谈恋爱，对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姜芷焉给他准备了个小蛋糕，一边打包一边问他，“学弟明年是要高三了吗？”

沈拙叹了口气：“对呀。”

“那也挺辛苦呢。”姜芷焉说，“以后应该就不能常见到你了吧。”

沈拙说：“考完了就可以天天见到啦。”

姜芷焉抿着嘴笑：“我以后可能就不常在温海了。”

沈拙：“？”

“男朋友是海市的，我大学也在那里念。”姜芷焉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沈拙：“？？？”

王子赫来接沈拙的时候这人整个都蔫巴了，挎着脸对桌子上打包得很精致的小蛋糕欲哭无泪。王子赫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怎么了？今天过生日还不高兴？没见到你学姐还是怎么？”

沈拙就差哭出来了，委屈道：“她有男朋友了。”

王子赫很淡定：“所以呢。”

“我都不知道。”

沈拙小声说，然后就没了后文。王子赫啧了声：“别任性啊小公主，今天你生日，我们都等着你的。”

“可是学姐有男朋友了，我还不可以难过一下吗。”沈拙恶狠狠道，“王子赤你压根就没有心，你只在乎花钱整的生日会，也不在乎我不高兴。”

“沈出公主，你用来和我放狠话的功夫汪小马至少钓了三四个男的了。”王子赫看了下表，“喏，现在快七点了，我们那边的局九点就散了，你真不过去？”

沈拙想想自己昨天刚刚付出的六百块钱，觉得很心虚。看了眼时间确实不算早了。还是决定和王子赫过去。毕竟这人喊的车不坐白不坐，还省一笔回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