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带我去吐一吐。”

上学的时候沈拙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周一一走在他旁边一直努力问他英语单词的时候他也心不在焉，一个也没答上来，气得周一一差点没薅住他头发要给他好看。

这种仿佛忘记了什么的感觉终于在他坐到自己位置上后终于消失了。

“……”

因为他已经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笑眯眯的沈知也和他愉快地打招呼：“早上好呀，哥哥。”

“！”

他居然忘记了这回事！

他立刻就想飞奔出去找李港归，可无奈今天早上没有他的课，就算他再敬业也不可能早起到这个地步。

这也就意味着……

至少还有一个早自习他都要和这个笑眯眯的谜语人待在一起！

欲逃又止的沈拙在来回的收腿出腿之间来回权衡，最后还是在沈知也甜蜜的笑容与英语老师凶狠的眼神中默默坐回了位置上。

“哥哥，你怎么都不读书呢？”

见沈拙又坐回来，沈知也立刻带着笑容贴了上去，指着他的英语课本似乎真的只是在好奇，“是不会念吗？”

“……”沈拙赶紧离他远了点，并且义正言辞地和他讲起了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桌，而你挨到我了。”

沈知也一时哑然，随后还是甜蜜蜜地笑了：“可你是我哥哥，我喜欢挨着你呀。”

“……”

啊，毁灭吧，世界。

沈拙与沈知也的猫捉老鼠游戏终于在早读铃响结束后落下了帷幕。沈拙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外逃跑，直奔向李港归的办公室。本来想回过头来给他分巧克力的苏理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这是……”

怎么了？

“谁知道呢？”笑眯眯的沈知也动作自然地从苏理递过来的盒子里拿了块巧克力来，“我想，可能是尿急。”

不知道自己被编排的沈拙一路狂奔向李港归的办公室，丝毫不考虑对方可能不在这里的情况。好在他运气足够好，刚刚好把李港归堵了个正着。

一直没有被沈拙好好搭理过的班主任有些受宠若惊，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他：“找老师有什么事呀沈拙？”

“……”沈拙面对着自己一脸无邪的班主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词汇，“就是呢老师，你不觉得现在的座位需要调整吗？”

“调整？”李港归想了想，“我最近在做新的座位表了。不过沈拙你不是刚刚有了新同桌吗？不喜欢人家？”

沈拙是想点头的，他对这个表面上恭敬背地里憋着一肚子坏水的笑面谜语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就算他是自己的便宜弟弟——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需要谨慎，要是他真的如实讲了，他们亲爱的班主任大概会认为他们相处不好而沈拙妄下定论云云，会更加坚定地让他们坐在一起——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于是沈拙顿了顿，然后疯狂摇头。

“咦——那还挺喜欢的？”李港归疑惑，“那干什么换位置？”

沈拙维持着表情的沉重：“因为，和这样一位优秀的同学坐在一起，会让我感到深深的焦虑与自卑。老师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爸……”

“诶呀沈拙。”李港归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突然和老师说这个呢？老师听了也怪难受的。”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离他远一点才好。”沈拙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虽然说适应环境是很重要的，可是临近高三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有更好的发挥……”

李港归又拍了拍他，随后说：“好的，老师会考虑看看的。”

沈拙得到应答一秒变脸，带着愉快的情绪转身就走。

李港归一面喝着保温杯里的开水，一面摇头晃脑感慨：“年轻真好啊，前几天还瘸着腿，今天已经活蹦乱跳了。”

“……”

和他擦肩而过的大波浪美女是教隔壁六班物理的唐岫，听见他的话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李老师，你没听出来这孩子驴你吗？”

李港归顿时耳红心跳，无他，他过去二十六年的青春岁月都献给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与培育祖国花朵，而今年他的赤忱红心分了一半给了隔壁班的大波浪美女班主任。难得的搭话让他乱了分寸，最后干巴巴地问：

“……是，是吗？”

唐岫皱了皱眉，大概觉得和他说话着实费劲，没多久就继续完成擦肩而过，随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李港归刚刚捧起的心又一次碎了个稀巴烂，但还是坚强地回到了工位上，心里回忆起刚才唐岫的话，打开了名为“座位表”的文档开始调起了顺序。

而奸计得逞回到班级的沈拙其实也没多轻松，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就算和班主任提了换座位的事情，他还是得和沈知也相处一段时间，最短也要在下次班会课。而下次班会课还在一天之后……

“……”看着沈知也丝毫没有变化的温柔笑脸，沈拙忍不住要去掐人中了。

苏理见他回来自然而然又要靠过来和他说话。沈拙一点兴趣都没有，让他转头滚蛋。苏理不明所以：“怎么了你？”

沈拙盯着对方的脸，突然想起来什么。

“苏理，你是班长对吧？”

苏理抽了抽嘴角：“不然你是？”

“来，你过来。”沈拙把椅子往前面挪挪，示意苏理凑近点，“爱国最近要换座位，肯定会找你去打听打听情况的。”

苏理点点头，啊了声。

“所以说，在他问你的时候，和他说说，”沈拙看了眼边上的沈知也，“给我换个同桌。”

“你不喜欢他啊？”苏理好奇。

沈拙狠狠瞪他：“你喜欢你来啊。”

苏理不晓得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忍不住转回头一直笑。沈拙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苏理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正在背单词的周一一也被他的笑弄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又去逗沈拙玩。

沈拙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两个很快就会统一战线然后一起对着他笑个不停了。他们两个在这方面一直很有默契，让沈拙气得牙痒痒。

即将被换掉的沈知也一点也不慌张，还在笑吟吟地转着笔，不时喊他一句哥哥巴拉巴拉对他进行言语与精神上的攻击。这让沈拙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把他换掉的想法。

—

“你们可以想象吗？”沈拙气急败坏地和众人大倒苦水，“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喊我喊我，像是个哥哥发条一样没完没了！”

食堂里的吃饭时间总是异常聒噪，而今天这桌的聒噪来源就是沈拙。

其实他本来也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是这只是应付一下人前礼貌。至少现在他不需要应付了干脆原形毕露。

“所以呢？干什么不叫他闭嘴？”周一一大概是没把他的愤慨当回事，还在乐个不停。

“可能沈出他喜欢这样。”王子赫说。

“……”

在攻击他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可以诡异地达成统一战线，实在让人怨恨。

不过今天，他找到了自己的同盟。

“忍不了的人就不用忍了。”江随淡淡地说，表示对沈拙的赞同。难得抱怨一天有了正向反馈，沈拙非常满意。而对于他明显狐假虎威的行为，对面二人都整齐地表达了无语。

“不过，沈知也和你很熟吗？为什么一直喊你哥哥？”周一一托着下巴发问。

沈拙自然知道原因，但说了这个就要滔滔不绝解释一大通，而他其实也不大乐意告诉别人自己的过往遭遇云云，于是含糊应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我觉得他人看起来不错。”周一一评价道。

沈拙不可思议：“周一一，你胳膊肘往外拐？”

“至少他会交每一科的作业。”周一一没声好气，“还补了上次开学考试卷。你要是和他学习学习，也不至于一个英语单词也没背上来。”

……看来周一一还是记着沈拙早上心不在焉结果一个单词也没背出来的事情。

沈拙自知理亏，默默缩了缩脖子闭嘴吃饭。他的闭嘴也让这一块终于恢复了安静。可还没等他往嘴里塞几口饭，他们之前的讨论对象又挂着甜蜜蜜的笑容凑上来了：“这里还有人吗？”

沈拙没忍住噎了一下，随后偏过头去剧烈咳嗽起来。还好江随顺手帮他拍了几下背，让他能够在其他人开口前抢先说话：“……咳咳，你不能……”

“看来是没有人。”沈知也眉眼弯弯，“那我就坐这里了。”

看着对方毫不客气地在他身旁落座，沈拙没忍住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难道这个谜语人看不出来自己很遭人嫌吗？至少他应该要看出来沈拙非常不待见他吧？

可是沈拙软硬兼施，对方依旧像是失去了光明一样硬往他身边凑，实在让他窒息。倒也不是他阴谋论，毕竟他的心理素质还是无法承受一个动不动就开始使用各种比喻排比句来模糊自己意图的人。就像是对方会突然盯着某一处并说出“你还是那样”这般莫名其妙让人不谋而寒的话。

沈拙只想逃离。

“你……”沈拙你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对对方进行抨击，而他的斟酌看起来就像是一时语塞并怂了，于是王子赫与周一一在他对面光明正大地偏过脸笑了起来。

而他的同盟江随，在看了眼他的表情后，居然也同样偏过脸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

“沈知也，”沈拙自知所有人都靠不住，最后还得靠自己。于是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你要知道，我不大喜欢你。”

沈知也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原来哥哥不喜欢我，我一直不知道。”

“……”被装到了。

“不过如果你说了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沈知也刻意而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因为我很喜欢哥哥呀，就算哥哥不喜欢我。”

“……沈知也？”你没病吧？

沈拙目瞪口呆。

而另一头王子赫与周一一已经彻底憋不住笑了，开始趴在桌上抽动肩膀，幅度一致得堪称复制粘贴。不过江随倒是收敛了笑意，略微皱了皱眉。

“就算哥哥和老师说想要离我远一点，我也不会怪哥哥的。”沈知也大概是演上瘾了，继续动情地说，“我知道哥哥心里的顾虑，可是没有办法，我无法改变自己的优秀，也无法根除哥哥的自卑……但是我知道，爱是成全……”

沈拙真的忍不住了，他点了点身旁的江随：“……少爷。”

江随适时偏过头。

“带我去吐一吐。”他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