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受苦了！……

沈拙还是没能哄好江随。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可是问也问了，对方只是低头不解释。

最后答应了以后再找一次单独和他吃饭，江随才稍微高兴了一点，又说考试完想和他一起看星星。沈拙急于和好，干脆就一起答应了。

到了家周一一给他发信息，问他后面有没有接着看书。

本来已经窝在被子里准备睡觉的沈拙不得不又翻起来，翻了半天课本然后给她录了个视频，顺手给王子赫也发了一份，示意自己有在好好学习。

然后没得到对于他学习成果的肯定，就看到周一一发的死亡微笑：“听说有人请你吃饭。”

沈拙一阵心虚，又一次假装自己眼瞎没看见。

结果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的四人群聊里垫底的还是汪小马关于“那我们就是你沾满铜臭的物质之交啦？”的控诉，自己发的解释不翼而飞。

但他记得自己的的确确是发出去了。

他心里正犯嘀咕，又猛地收到了一条消息，看清头像之后差点没背过气去。

作为他头像的香草冰激凌后确确实实有一条“我们一起吃饭，就算我没有钱他也会请我的。”，但这条消息，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四人群里。

这条消息下，奶牛猫头像后面跟着一句：

“对。”

“……”

他的消息发错人了。

很好，他一夜没睡着觉。

为什么如此尴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着实没想明白。背后讨论人家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大概这种蠢人世间少有。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少爷了。

还好他们位置离得远。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上学的沈拙很快接受到了众人的瞩目礼。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班主任李港归。

顾名思义，这人出生在襄港回归之际，具有强烈的家国情怀与责任抱负，没有当上政治老师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遗憾。于是他选择曲线救国，当上了一名高中班主任，孜孜不倦地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教导每一位祖国的花朵。

即便是沈拙这样基本上成绩次次垫底的刺头，他也怀着耐心去关怀。

虽然沈拙觉得对方实在是在白费功夫。

“沈拙啊，今天喊你出来也没有别的事情。”

李港归端着一个黑色保温杯，里面估计泡着西洋参。明明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非常之老成，

“你看看，今天是要考试的，你怎么还熬夜喏？”

他的目光锐利地向下，“还有喏，你的膝盖还摔了喏。这都高三了，我们应该差不多收心了，不要老是做危险的事情……”

沈拙垂着脑袋，表面上是在听他挨训，实际上是在脑子里浑浑噩噩睡觉。他实在是太困了。考语文前断断续续睡了一个小时才没在考试的时候晕过去。毕竟语文是他最好的一门了，虽然也才勉强及格。

“好了啰，下午的数学好好考哦，老师可是对你满怀期望的。”李港归絮絮叨叨的，“这次能不能考到五十分以上喏？老师教的可是很用心的……哦对不起，老师说太多了，你先进去看书吧。”

说罢，他就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泡着的果然是西洋参。他笑眯眯地目送着沈拙离去，让对方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毕竟高中里对于他如此关切的老师也就李港归一个。不过李港归本人好像毫不介意这一点，见他回头还继续温和地冲他笑。

教室里还在激烈地讨论各种题目，这还仅仅只是一科语文。沈拙缩回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睡觉，然后就被周一一提溜起来了：“醒醒别睡了，昨天明明和你说过早点睡的。”

沈拙气息奄奄：“放过我吧。现在不睡下午肯定晕过去了。”

“……那也多少看点书嘛。”周一一没忍住叹气，“总不能再考倒数嘛。”

沈拙一脸麻木。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高二最后一个学期考了四次倒一，在只有四次大考的情况下。

王子赫他们的讨论结果是压力太大了，不过沈拙自认为他也没什么压力。柳飘飘则认为是因为自己和孙毅垟谈了恋爱，让沈拙不高兴了。于是头两次她还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就算他们恋爱了也不影响沈拙待在她身边的。

但后来她也忍不住了，和别人哭诉为什么沈拙不能多为她想想。见证了这一切的沈拙倒是什么也没说，但是在期末最后还是考了一个倒一。

其实和谁也没有关系。

沈拙想，把这一切理解成他的愚蠢与不用功不就行了。

干嘛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来改变他？

话刚出口周一一意识到自己说的怪刻薄，赶紧闭了嘴。

在这种时候她特别在意沈拙的情绪，担心他因为成绩的事情难过。

虽然沈拙不在意，但还是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下午考数学的时候果然他睡着了，最后一道导数的大题压根没动。不过他平时写这道题也就只能捞到一个求导分，有没有也差不多。

周一一还忙着和周边人对答案，沈拙随口吱了一声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倒也不是刻意避着他们，只是柳飘飘告诉他今天要和孙毅垟他们一起吃顿饭，就在学校附近。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提自己家里的事，汪小马他们对于柳飘飘谈恋爱的事情也就知道个大概。

今天的事情他也没道理和他们说的。

周一一听了他的话有点意外，但还没来得及多问沈拙已经走远了。她心下嘀咕，因为她本来是打算继续和他们一块复习的。

沈拙走出几步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破了皮的膝盖。其实现在已经不影响走路了，本来也没有伤到骨头。只不过动作大一点还是容易扯开。现在伤口的地方就有点痒。不过也还好，他也不好拐着腿去吃这样的饭。

也挺奇怪的，同样是吃饭，同桌的人不一样给他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今天的饭，说白了，其实就是柳飘飘与孙毅垟要仔细谈一下之后结婚的事情了。

孙毅垟是头婚，因为脸上胎记的缘故一直没什么人瞧得上他。但柳飘飘却觉得对方非常老实能干，比好不好看的强多了。

而这似乎也成为了她的把柄。

因为她的爱，导致了还算年轻漂亮的柳飘飘变得卑劣了。

尤其是在沈拙存在的情况下。

怎么说呢，他知道对方乃至对方的家庭都看不上他，因为他是离过婚女人的孩子，还是个嘴不甜的孩子，更谈不上优秀。虽然也不需要优秀。

不过柳飘飘对于他的去留态度强硬，这也是她在二人之间提出的唯一要求。

所以他们每次谈到结婚的话题时都要谈崩。不过现在这样把他本人也请过去倒还是第一次。

沈拙在酒店门口先碰见了柳飘飘。这里还算是高端的地方，至少他们平日里吃饭绝对不会选在这里。估计是为了彰显双方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可是柳飘飘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多余的家属了。

见到他柳飘飘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看他的腿：“没事了？”

沈拙嗯了声。柳飘飘摸了摸他的脑袋：“……忍一下吧。”

沈拙又嗯了声，点点头。柳飘飘领着他进去。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虽然除了房东和孙毅垟以外沈拙一个都不认得。见到他们立刻就有人起哄让他们坐，他们喊柳飘飘“大嫂”，默契地忽略了沈拙的存在。

沈拙就坐在柳飘飘和一个不知道谁的大叔中间。大叔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烟味混合着脚气。沈拙顿时有点吃不下饭，但对方反而热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多大了啊小朋友？”

“……高三。”沈拙忍住心中的不适，尽量礼貌地回应道。

“这么大了呀。”大叔夸张而刻意地拖长了声音，“看不出来啊。”

他的目光游离着落到了柳飘飘身上。柳飘飘今天穿了新的裙子，还化了一点点淡妆，本来就白的皮肤更显得剔透。沈拙一阵恶心，于是略微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大叔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勾起嘴角，露出被烟熏得灰黄的牙齿：“你们长得其实还挺像的，真的。”

沈拙实在想一巴掌把他扇飞。但现在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冲动，毕竟这里头坐着的都是孙毅垟那边的亲戚，随便得罪了哪个对柳飘飘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没有再接话了。

而也在这时，坐在柳飘飘边上的孙毅垟也出声打断了，让他们不要一直找沈拙说话。

“……他有点怕生。”

柳飘飘也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对他们解释说。

沈拙对这里的氛围着实是不舒服。尤其是自己母亲努力给每一个人赔笑而他一声也不能不吭的时候。

孙毅垟则始终淡淡喝着酒，跨越大半张脸的胎记显得格外狰狞。沈拙看他一会儿就会觉得难受，倒也不是全因为外貌，而是因为对方透露出来的感觉。一种漠视的对什么也不在乎的感觉。

柳飘飘真的会爱上这样的人吗？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上柳飘飘吗？他并不明白。

最后直到结束沈拙也没有吃上几口菜。

饭局总算是散场了。柳飘飘和沈拙说他们还有事情，让沈拙自己先回家。那个一直嘿嘿笑着的大叔还趁机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沈拙默不作声地侧身躲开，目送着他们的计程车远去，知道这不让他愉快的饭局可算是结束了。

终于能够松口气的时候沈拙还是头疼。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柳飘飘要该怎么和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继续生活。即便是没有沈拙的缘故，他也不觉得这一家人会好好对待柳飘飘。而他又明白，柳飘飘实在是需要一个新的对象来让她忘记掉上一段痛苦的婚姻。

虽说沈拙自己也记不清楚有关于自己生父的事情了，但柳飘飘向来抗拒提起。

不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站起身来，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腿。随后听见轻微的嗤动声，膝盖上的疼痛熟悉地蔓了上来。他皱着眉正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口，就发现头顶上压下来的一片阴影。

汪小马突然就把他抱到怀里，身上是乱七八糟的香水味。沈拙喂了几声，发现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才无可奈何地由他去了。

“公主……”汪小马呜呜咽咽，“你受苦了呜呜……”

沈拙闭了闭眼，阴郁的情绪去了大半，心说那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