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计划

钟礼一脸问号，不是刚才说可以下班了吗？

周夜然出去后，见他还没有跟上来在原地愣神，“停下干什么，走啊。”

“啊……好。”

这世道，老板就是天。

钟礼暗自叹气，没问其原因，低头跟了上去。

到了之后才知道，周夜然让他过来是为了让他给叶凝上药，钟礼有些疑惑，那天晚上看两人吵得很厉害，还以为叶凝会跟他分手，没想到竟然还在一起。

只是钟礼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到叶凝的身影，“周总，叶先生人呢？”

“哦……”周夜然扯开领结，好像才想起来似的，“他在地下室，我跟他早上闹了点别扭，你去看看吧。”

？

我嘞个非法囚禁？？？

钟礼克制住自己要爆粗口的欲望，一口气憋在胸腔，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只是个私人医生，不该插手雇主的私生活。

他不断地在心里说着，然后拿着钥匙去地下室。

咚咚咚——

地下室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客气的说话声，“叶先生，我是钟礼。”

被桎梏在床上的人动了动，气息很微弱，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但声音太小了，聊胜于无。

钟礼打开门，试探着伸进去一只脚，地下室很黑，只能依靠电梯门口的那点灯光摸索到开关。

啪——

刺眼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钟礼看到眼前这幕时，瞳孔骤缩，胸膛随即升起一抹怒意。

这狗男人真该死啊！

床上的男人身材纤瘦，在角落里蜷缩成虾状，全靠骨骼将宽松的睡衣撑起，低着头，发丝凌乱，手腕被冰冷的手铐桎梏在床头，双脚从裤腿里探出来，微微缩着，给人感觉即将要晕过去的样子。

叶凝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头顶白光刺眼，他眼皮颤了颤，眯起眼睛。

“叶先生，是我。”

钟礼三两步走过去，在床前坐下，视线落在他被勒得出血的手腕上，眼底闪过一抹同情，紧接着打开医药箱帮他包扎。

叶凝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是钟礼后，没忍住红了眼眶，沙哑道：“怎么是你？他让你过来的？”

“……嗯。”

看到钟礼点头后，叶凝眼里生出厌恶的情绪，忍着疼抽出自己手腕，苦涩道：“麻烦钟医生了，不用给我上药了，我连自由都没有，这点伤算什么呢。”

钟礼垂着眼睫，指尖捏着消毒棉签，一种无力感深深地将他包围。

看到叶凝这种情况，他也想帮，可是以昼夜然的手段和能力，到时自己的处境可能会很危险。

像他这种偏执又危险的人，只有他自己愿意放手，否则一定会千方百计折磨叶凝。

钟礼忖度半晌后问，“叶先生在盐城有亲人吗？”

听到亲人二字叶凝似乎更难过了，他从小父母双亡，靠着社会救济金长大，十二岁开始就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也是导致他身体差的根本原因，为了活下去挣钱还不够，他还一直坚持着自己绘画的梦想。

直到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因为独特唯美的画风，惹得一众网友喜欢，毕业后成立了工作室，生活这才稳定下来，在此期间，他以为遇到了真爱，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过得幸福美满，没想到短短两年，生活就又出了变故。

晶莹的泪珠顺着叶凝发红的眼角淌下来，他缓缓摇头，“没……”

柔乱的发丝衬得他格外凄凉，给钟礼一个直男都看得心中一紧，将周夜然那狗东西骂了个遍。

这下他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也不是他圣父，任哪个人看到都会于心不忍。

钟礼没想到自己还得走这一遭，于是干脆说：“我帮你。”

叶凝沾着泪珠的眼睫颤了颤，呆愣片刻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哑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你离开周夜然。”钟礼看了一眼门口，放低了声音，“但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做。”

叶凝眼底重新燃起光亮，重重点头。

钟礼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叶凝彻底怔住，眨了眨眼，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却满心都是苦涩。

钟礼扶额，他就知道叶凝暂时还不能彻底忘记，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必须推迟，以防他被抓回来后出卖自己，那他以后也别想在盐城干了，以周夜然的手段，断了他生路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他可不敢拿前程去赌。

“如果你不能坚定自己的态度，那我也只是爱莫能助，需要你自己——”

“——没有！”

钟礼话音未落，叶凝突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很是坚定，“我明白你的顾虑，他欺骗了我，我对他早已没了当初的感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出卖你，只要你能帮我摆脱掉他。”

从周家出来后，已经快十二点了。

钟礼回头看了一眼装潢华丽的庄园，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精美的鸟笼。

他此时脑海里杂乱一片，趁着回去的路上理了理思绪。

他将‘宁远和’这个名字告诉叶凝，叶凝告诉他这个男人是苏黎的青梅竹马，再结合今天周夜然大发雷霆，他严重怀疑周夜然就是为了苏黎才跟他父亲叫板，看来这个白月光在周夜然心里的分量还挺重。

他已经答应帮叶凝，但却暂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叶凝彻底对周夜然死心，然后再做出决定。

可到底该怎么让他彻底死心呢……他必须想一个完美的招数。

今晚叶凝会跟周夜然服软，假装自己已经妥协，让周夜然将人身自由权还给他，这样他的计划才能继续。

至于剩下的……就靠叶凝自己了。

钟礼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路灯随着车辆的驱使快速向后移去。

——

别墅里，在钟礼离开半小时后，周夜然才端着一碗粥去地下室。

自从那天吵架过后，叶凝就不怎么搭理他，还一心只想摆脱他，今天早上出门前两人还是因为那件事情吵了一架，他怕回来就看不到叶凝了，于是干脆将人铐了起来。

他只希望这次能给叶凝长点教训，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毕竟他也不想用这种手段去伤害他。

周夜然推开门走进去，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听佣人说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怎么，还在跟我生气？”

叶凝依旧是那个姿势，纤瘦的身躯缩在角落，发丝垂落在他额前，挡住了他大部分神情。

他没回答，周夜然的视线不自主地落在他被铐住的手腕上，本就纤细粉白的手腕此时已经被勒得发肿，即使开过药，看起来依旧令人心疼。

周夜然蹙了蹙眉头，在他身旁坐下，语气下意识放缓很多，将叶凝一点点拉入自己怀里，低头怜爱地吻了吻他鬓角。

“你知道的，我也不想这样做，你乖一点，我会对你好的，好不好？”

明明是缠绵悱恻的温柔细语，可在叶凝听起来却像是恶魔低语，他不可控地颤了颤手臂，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耳旁又想起钟礼临走前说的话，他又停了下来。

他今晚不是跟周夜然缠绵，是有‘任务’的。

想到这里，叶凝酝酿了一下，红着眼眶缓缓看向周夜然，嗓音哑然，“周夜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好黑、好冷，我怕……”

叶凝嗓音本就是那种温软的少年音，这样双目通红地看过来时，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的，周夜然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不怕，我在呢，只要不离开，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是叶凝这么多天来头回给他说话，周夜然欣喜上头，完全顾不上想其他的，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人为什么突然反差这么大。

叶凝听到和之前热恋期时一模一样的话，眼眶里瞬间蓄满泪水，他吸了吸鼻涕，“我疼……”

他视线看向手腕，将银手铐给他示意。

周夜然立马反应过来，这下也顾不上叶凝会不会逃跑，一心只想着他那句‘我疼’，于是赶紧给他解开。

“不疼了啊，你乖乖地，我就不锁你。”周夜然心疼地拉住他手腕，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试探着问：“阿凝，别生我的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周夜然长相不错，磁性的嗓音配上柔情蜜意的腔调，很容易让人沦陷下去，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放不下叶凝，决不允许他离开，他在内心觉得喜欢叶凝和苏黎两个人没有错。

叶凝撩起上睫，泛红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望向他，透明的泪珠从面颊上滑落，瞳孔深处已经毫无波澜，一片死水。

以防转变太大让周夜然怀疑，叶凝咬着下唇问道：“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却还要他明知故问。

说这话时，他心脏就像是被人揪住了那般，骤然发疼，疼得他呼吸都难受，鼻腔里甚至能闻到铁锈味。

周夜然见他态度好转，一把将人拥入怀中，替他抹去眼泪，“我们不需要回到从前，我会比从前感情更好。”

叶凝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他将脸埋进了男人怀中，手脚却冷得发冰，“……嗯。”

周夜然摸了摸他脸蛋，结果摸到一手湿，低头一看，刺目的鲜血沾了他一手，“阿凝？”

叶凝流鼻血了。

周夜然这下彻底着急了，将人打横抱起往洗手间跑去，先用凉水给他清洗鼻子，声音有些轻微发颤，“你仰着头，我打电话问问钟医生。”

叶凝坐在盥洗盆上，拉住他衣角，对他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意，“……不用麻烦钟医生，一会儿就好，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周夜然停下脚步，从一旁抽出纸巾给他擦拭，眼底倒是有几分真情在。

过了一会儿，叶凝终于不流鼻血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吃饭，本就纤瘦的身体此时显得更羸弱，苍白的面容看得周夜然心揪。

“我抱你回房间。”

回到二楼，周夜然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花瓶，“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把刚才的粥热一下，好不好？”

叶凝缓缓点头，周夜然再次上楼时，手里端着热好的粥。

已经很晚了，叶凝又饿又困，靠在床边昏昏欲睡，看到周夜然过来，想起来又被按了下去。

“我喂你，不用起来。”

叶凝顿了一下，终究就随了他的意，吃过之后，周夜然也上了床，从身后怀抱住他。

“手脚怎么冰，伸过来，我给你暖暖。”

周夜然在被子里拉住他的双脚抱在手掌心里，叶凝眼睛有些发酸。

以前男人也是这样对他的，细心温柔，尽管外界都说他沉默寡言、雷厉风行，可他永远把深情的一面展现给叶凝，如果不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苏黎的事情，他可能这辈子都沉浸在男人给他编制的美梦，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脊背上传来男人胸口温暖的温度，叶凝眼皮越来越沉，细腰被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周夜然将头埋进他脖颈间，嗅着他的体香。

乍眼看去，两人同热恋期的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阿凝，你不要离开我，我明天在家里陪你好不好？”周夜然说着用手撩开他的发丝，唇瓣贴上叶凝冷白的脖颈。

叶凝‘任务’完成了，迷迷糊糊回了他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