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常1

我没想到小弦会亲我，很意外，我很慌乱。但还有一种不应该的欣喜。

我又想起姥爷的夹杂着不清不楚有烟味的叹息，“世事难料呵。”这叹息似乎伴随着我整个短促的童年，像一个预言，怎么都抹不掉，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又因为这个预言一样的东西连带着小弦和过去的家一起，我也舍不得忘记，所以现在的我还是讨厌那种虚无缥缈看不真切的东西，但现在的我至少有能力去守护。

这世事无常的，我都快记不得我曾经还有家，小弦一直以为这个家从来困顿，屋外不管下不下雨都一样会滴水，其实不是的。我们原来的家应该在市中心，有保洁和物业，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根本没有人搭理。应该在巷子和楼道里都有灯，而不是现在这样子的，一到晚上就黑起看不起路。

那个时候，家庭美满幸福，别人有的，我们家有的更多。

有做菜好吃，会把家打理井井有条的母亲，有每天西装革履，喜欢用他满是碴的下巴来亲我的父亲，有每天给我吃糖，接我放学的姥爷，以至于后来，都不在了，后来的吸毒，酗酒，暴力，好像与他们完全两个世界，可也是事实啊，人活成这样，不疯不死，像梦一样。

小弦一直以为我大他两岁半，其实大了足足有三岁半，我妈怀上我弟的时候，我天天很开心，巴不得我妈明天就生，然后我就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隔壁小胖总炫耀他的妹妹多么的好看，我看未必有我未来的弟弟

妹妹好看。我们一家都极为期待，这个家也会因为他更完美。

现在想来，我甚至会觉得是我的过错，如果我能早点长大，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我的弟弟也许不会那么磕磕绊绊的长大，不会那么乖巧，乖到让我心疼。也许也可以避免后面很多生命的无常，不至于后面那些家破人亡。

可无常啊，谁能说的准，天地日月尚有尽时，更别提人间，更别提单单一家人的兴盛。

我父亲从政，那时候是个主任，可能他并不适合政场，我父亲太温和了，注定了开始也注定了后来的一切一切。

我爸给来投奔的叔叔谋了个职位，明明就只是在办公室的文员，却被当时上台的领导查了，明明我叔也是正经面试招进去的，不全是我爸爸私心，却偏偏只是我爸。

这事本来也不是个事，偏偏这个领导有个亲外甥想从政，我爸位置最合适，不高不低，又没有后台。

如果说谋私上面要查，他只怕倒的比我爸早几轮，政府里乌烟瘴气的风头几乎是他起的头，可偏偏是我爸，在我弟快出生的时候

平时拖泥带水的，这个时候却干净利落，隔几天连办公室都给新来的主任收拾干净了。我还记得，是因为在原本是我爸的桌子上摆了我爸会过敏的花。

我爸一倒，核心骨便散了，其实也不至于，但我爸平时对他们好惯了，以至于他们习以为常，然后在过年的时候气起我妈大着个肚子和他们吵，我记得，因为我妈进了医院。

我爸气急的很，就干脆再也没回去过，电话也全部拉黑。就这样平时还算走的近的亲戚干脆利落撇了干净，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也好，没了那么多累赘。

我爸的逆鳞是我妈和这个家，他会为了保护这个家做出牺牲。

可没了那么多亲戚，这个家还是有五口人，那么多嘴等着吃。衣食住行样样要钱。

我弟这时候出生了，不那么是时候，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我们都以为是个妹妹，所以东西都买的粉红色的。结果不是的，但不过他也好小，很乖的一团。缩在那些粉粉嫩嫩的东西里。

我往医院跑的勤快，比我上学都积极。我照顾弟弟，我照顾我妈，他们都需要我。毕竟我也是家里的男子汉。

为了我妈坐月子，房子卖了，新车也转手了，换成了小了一半的房子和二手的车，但我们家都有奔头，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是对新生活的满足。没有人叫苦喊累。我们都把对方当做幸福的源泉，明天都希望对方过的跟好。

我没叫姥爷给我买糖，我说，这钱要留给弟弟。我也没缠着我爸我妈去以前经常去的游乐场，他们没有时间。我得懂事些，毕竟我弟还那么那么小，毕竟我是哥哥。

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真正懂事的小孩，所以我尽可能的去满足大人的期待。

小弦一点一点长大，他开始翻身，他开始爬，开始会喊爸爸、妈妈、哥哥、姥爷。开始一点一点走路。

然后，在他屁颠屁颠的追着我摔一跤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他是个小傻瓜。

明明是我故意不等他，明明是我嫌弃带他出去不方便。因为他太小了，像个累赘，可他明明不怎么熟练，却还是跟了出来，朝着我追过来，他摔了也不哭，就这样笑的像个傻子一样喊我哥哥。仅仅因为我把他从地上抱起。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那么喜欢我弟，因为他分走了家庭对我一半的关注，因为我要不厌其烦的照顾他，因为我要分出我的时间来跟着他进行无聊的游戏。

我并不是个特别好的哥哥，我把我的不耐烦表现的淋漓尽致。我总是欺负着捏他的脸，总是等也不等的走在前面让他追。

但我还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叫我哥哥，我喜欢他把他的糖分给我不带半点犹豫。

但慢慢的，我习惯了，习惯有个尾巴，习惯有个总是让我分不清是捣乱还是帮忙的弟弟。

慢慢的，我放下那些微不足道的别扭，我开始真正想做为他的哥哥，我开始期待他的笑和他的好。

我弟两岁的时候，我爸在工厂里做了又一年半的活，皮鞋厂附加建了居民楼，按着工龄排的话，我爸可以拿个三室一厅，还得再居民楼的采光最好的地方，毕竟我爸也挺有能力的，是个包厢的小领导。

除了这个房，我爸还有一个在厂子里头的小宿舍作为他的办公室，尽管没有以前的办公室好，我很庆幸有这么个地方，后来这里是我的庇护所，没至于让我和小弦流落街头，

小弦三岁的时候过了一个盛大的生日，连带这我升小学，连带这我爸升职加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