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聊求原谅

江明熙接过他手里的秒表，柔和的月光穿透窗户的纱帘，投射出淡淡的光影，银白色的金属反射出光芒，似是逝去已久的好友透过物品传达着思念。

他颤抖的手指摩擦过秒表的边框，轻柔又落寞。

顾焱屏住呼吸打量着他的表情，生怕触到他的什么霉头，又把他撵出去。

月色透过窗户为他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身影却也为他披上了伤感的外衣。

顾焱从没静下心好好看过江明熙。

光洁白皙的脸庞，脸部完美的流线，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眼角小小的泪痣让他平添了几分魅惑，只是那幽深的眼中却带着说不清的疏离和悲伤。

他周身弥漫着孤独的气息，让人想去关心却又无人能接近，他将自己封锁在属于他的囚笼之中，以此来保护脆弱不堪的自己。

顾焱不自觉地伸出手，但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收起，尴尬地把手放到身后。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碰巧看到这个，你要不喜欢下次我送别的给你。”

顾焱轻柔的声音像久逢旱季的甘露，滴落在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逐渐扩散，在那片荒芜的大地上，似乎有什么开始复苏，让他撕心裂肺，却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一阵微风吹进房间，雪白的窗帘随风而起，那股微风也吹起了江明熙的头发，露出他发红的眼眶。

他别过头去，他知道这只是顾焱为了寻求原谅耍的小计谋，以前也有很多人想尽办法给他送礼，但他始终对此视而不见，铁面无私，但偏偏顾焱选了这块秒表。

那个男人就喜欢收集这些秒表，当初为了送他一个生日礼物，江明熙花重金收到那块70年代的英式秒表，他也格外喜欢，每天戴在胸口，直到那场大战，那块表和他一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明熙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眼眶中的泪水。

“工作日期间禁止喝酒。”

江明熙只是淡淡说了几个字，但这是顾焱第一次在他说的话里听见感情，他有些失落。

顾焱看着身旁的啤酒，嘴角微微扬起，拿出手机从他后面放到他眼前。

“放心吧，我看了，明天休息日，你今天喝完就睡觉，我收拾怎么样？”

说完起身把门锁上，把啤酒打开喝下一大口痛快地“哈”一声，又递给他一瓶。

“江队，是我先喝的，有事我担着。”

江明熙顿了一下接过酒，垂下头嘴角勾起绚烂的弧度。

顾焱一瞬间失了神，月色下那个笑容好像有种魔力，那是不染世尘，纯粹如光芒般灿烂的笑容，笑起来的江明熙像是跌落凡尘的天神，带着普度众生的温柔。

这一刻他看见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明熙，反而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包容。

不知为何，他感觉江明熙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不尽如人意，冷漠无情，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破碎感，想让他把江明熙拥入怀中，好好安慰。

“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焱呆愣着脱口而出。

江明熙抬眸，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瞥他一眼，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啤酒。

“多谢夸奖。”

顾焱猛地回过神，尴尬地看向一边抿一口酒。

“你为什么会买一块古董表？别人送礼都送烟送酒送钱，你为什么偏偏送这个？”

江明熙搭起二郎腿手里握着啤酒，眼神里早已看透顾焱，但他还是明知故问，想要他一个答案。

顾焱面带愧疚地挠挠头。

“对不起，我一时气急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看你当时的状态意识到那个东西可能对你很重要，我无意间看到有个男人带了一块这样的表，就想着碰碰看，反正都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

顾焱眉宇间至真至诚，令人不受控制就想去相信他，只有江明熙秉持着怀疑，他倾身过去眯着眼，深邃的眼眸带着寒意。

“你是不是从谁那听到了什么？”

顾焱心里暗骂。

——你妈把你生得那么聪明干嘛？

“我是去找郭叔问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和我说太多，你放心。”

顾焱胆怯地后退。

江明熙收回身子，喝了一口啤酒，身体也放松下来，眼里的寒意也逐渐消退，顾焱这才松口气。

“其实你知道也没事，那个戴表的男人是我的队长，代号巨蟒，他卧底进毒枭组织，结果他的身份暴露，我们的计划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失败，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江明熙停顿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表淡淡一笑。

“他就喜欢这些带着时代痕迹的表，他说看着那些表似乎能感受到时间的具象化，虽然时间在上面留下刻痕可也带来了它们独有的风格。”

江明熙对着月色把玩着那块秒表。

顾焱手肘撑在桌子上拽下一个鸡腿塞到嘴里，认真地听江明熙讲故事，他也是第一次静下心和江明熙坐在一起，听他说关于自己的事，他没有那么激动，反而感同身受为他感到悲伤。

“我想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很喜欢。”

江明熙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捏扁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顾焱识相地又打开一罐递给他关切道。

“你别光喝酒，空腹喝酒，喝多了胃可难受了。”

江明熙只是接过酒，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眉眼轻佻。

“我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

顾焱看着桌子上的菜突然感觉江明熙挑食的样子真像一个小孩。

“那你还有什么不吃，我注意点。”

江明熙瞥他一眼道。

“腥的、辣的、味道重的我都不吃，所以不用给我买什么吃的。”

顾焱不服输地挑挑眉。

“放心，我肯定能找到合你胃口的东西，不过这次你总得吃点吧，光喝酒明天肯定胃疼，要不我把鸡皮给你撕了？”

江明熙没说话，只是扭头嘴角微微扬起。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地坐着喝酒了，上次还是和你们一起吧？

他看向窗外，那六个人好像在月光下和他打招呼，仿佛那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

顾焱把鸡皮撕下来，又把鸡腿递给他。

“少爷，吃吧，我还第一次这么伺候别人呢。”

江明熙回过神时看到眼前剥了鸡皮的鸡腿，诧异地看向顾焱，他以为只是闹着玩，没想到他真的帮他把鸡皮剥干净了。

顾焱看他的眼神以为还是不满意，有些诧异地问道。

“还有哪不行啊？不能说我还得给你把油洗干净吧？”

江明熙“噗嗤”一下笑出声，接过鸡腿。

“谢了。”

顾焱听见这两个字瞳孔猛地一震。

——江明熙会说谢谢？谢谢？

他愣愣后退，没找好位置险些坐在地上。

“你干嘛？喝多了？”

江明熙咬了一口鸡腿，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顾焱眼神呆滞坐回椅子上。

“没…没事。”

顾焱抿口酒撑着头问道。

“伍浩鑫怎么对我那么大敌意？我没招惹他吧？一没打他媳妇，二没抱他家孩子跳井，干嘛非跟我对着干？”

江明熙想起伍浩鑫烦躁地蹙起眉。

“他是跟着我最早的队员，从来的时候就比较依赖我，那天看见你拽着我可能以为你要和我动手吧。”

顾焱震惊地后仰身体。

“不是，他有没有脑子？你这样的别说我欺负你，我近身五米我都怕我有生命危险，他居然还担心你？！”

江明熙叹口气，也不禁对伍浩鑫感到发愁。

“他也是担心我，不过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莽撞行事了，我找他谈过了，他应该和你道歉了吧？”

顾焱摆摆手表现得无所谓。

“算了吧，他离我远点比什么都强。”

江明熙眉间舒展，脸上的愁容也逐渐消退。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但突然同一时间张口。

“你先说。”

江明熙喝口酒轻声道。

“那个…那你原谅我了吗？”

顾焱迫切地看向他支支吾吾问道。

江明熙一瞬间恢复队长身份沉稳又严肃。

“伍浩鑫是五千字检讨，一个大过，停练一个月，虽然是他挑衅你在先，但你也有错，光你把我的寝室弄得不成样子这件事就够我把你开除。”

顾焱听到这面露紧张，手上不受控制地握紧易拉罐，直勾勾地盯着江明熙给他下最后通牒。

“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记过，3000字检讨，加上打扫室内训练室一个月不过分吧？”

顾焱见不用离开，别说打扫一个月，打扫一年都行！

“没问题没问题，感谢队长大人有大量！队长威武！”

顾焱兴奋地欢呼着。

江明熙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他小点声，别打扰到别人。

顾焱连忙捂住嘴小声欢呼。

他又想起江明熙刚有话要说便问道：“你刚要说什么？”

江明熙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焱，我希望你是真的要当缉毒警察，如果你带着目的，或者单纯为了体验生活以及各种其他理由，我都不会让你留在这。”

顾焱听完惊得一身冷汗，咽了一口口水，他知道江明熙不是傻子，这句话充满了警告。

不过起码这件事总算尘埃落定，他连连点头。

“您放心，我肯定不辜负队长的期待，好好当一个缉毒警察。”

江明熙却默默转过身没再看他。

“没有什么辜不辜负我，你们终有一天都会走，被调往世界各地，这里只是你们一个学习的地方，一个跳板罢了。”

顾焱看着他落寞又孤独的身影，明白了郭震的话，他永远只有一个人，带一批人，再送一批人走，既然都要分别，为什么要付出感情。

“江明熙，要是有天你想找人喝酒，或者心情不好想找人说话，随时找我，只要我能来都一定来。”

顾焱豪爽地举起酒杯。

江明熙看着他真诚的模样，不管真假，起码在这刻他信面前这个人就够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和顾焱碰下杯，仰头喝下一口酒。

两个人坐在月光下举杯对饮，直到垃圾桶里堆满易拉罐。

顾焱打个酒嗝晃晃悠悠站起来。

“江队，睡觉了。”

但看江明熙没动。

顾焱走过去，发现江明熙手里拿着啤酒和秒表已经睡着了。

他揉揉头，看着一边的床，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下来，但秒表却怎么拿不下来只能任由他握着。

之后一只手垫在他脖子下面，一只手搂住他的腿，一把抱起来。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顾焱感觉怀里的人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沉。

他走到床边想把江明熙放到床上，一个踉跄扑倒在床上，连忙用手撑在他旁边，这才没压在他身上。

江明熙睡得很沉，这样也没有醒。

顾焱小心起身，怕打扰到他。

他垂眸注视着床上的人，洁白的月色下衬得他皮肤更加细嫩，白皙的皮肤下泛着红晕，薄唇微张，眉头微蹙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连做梦都困在痛苦中。

顾焱用手指抚开他的眉心。

他的手停在那颗泪痣上，手突然一顿，他拿出手机找到那张小孩照片放在江明熙脸边，瞳孔骤然一缩。

——位置一样，脸型一样，这不就是放大版的吗？

光靠一张脸他还不敢确定，不过现在他有70％的把握，他们找对人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欣喜一笑。

他这时才注意到，因为放下的姿势不对，江明熙的黑色半截袖被拽起，露出紧致的腰线，但也露出了他身上的伤疤。

一道从腰间不知蔓延到哪里的刀伤，手臂还有弹痕，谁也不知在那次战争他都经历了什么。

——江明熙，不管你是不是白洪涛的儿子，我都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队友、兄弟，起码我不想和你做仇人。

顾焱帮他整理好衣服盖好被子，把屋里收拾干净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