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故

郁安和云川守到几点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一点没受影响，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吃早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好像捡了个人回来，不放心的去看了一眼。

陆千钺还没醒，郁宁有点担心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幸好没发烧，竟然还有一点凉。

一副刚死的样子。郁宁恶意地想了一下。

他的造血功能有这么不好吗?一个晚上都过去了，没能给他供上那么一点温度?若不是他心跳脉搏俱佳，又有族人的气息，郁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高阶的地狱生物了。

不过好在比起冥灵和噬夜人，还是有一点温度的。

大约只是睡得勤，没什么问题。郁宁放心离开。

“你们记得等他醒来给他弄口吃的，我回族里一趟，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虽知道郁安办事靠谱，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昨天削弱期过得那么平安，她当然不能坐等着噬夜那边的消息传到隐城，至少也该亲自回去看一眼。

“你回去干嘛?”郁安一下抓住了重点。

“昨天晚上那么不对劲，我怎么该回去表示一下吧。”郁宁说：“至少了解一下情况。”

“凝仟早上来过了，都已经和我们说了。”

“什么时候?！”郁宁瞪大眼睛，完全懵在原地。

“早上，”郁安微笑，十分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在睡觉。”

“骂我没?”郁宁小心翼翼地问。

“说你睡的和猪一样。”云川幸灾乐祸地插话。

郁宁一秒揭穿他，“这话是你说的吧。”

凝仟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和他们同门而出，是郁安的另一个师妹，她的师姐，是郁宁在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人，比师父都怕。

从前她惹事郁安背锅的时候，凝仟若是知道了能把她拉进房间里训到半夜，后个半夜就让她对着郁安替她挨的打忏悔。

别管真不真心，反正效果显著。

总而言之凝仟的脾气和师父十成十的像，但从不打算惯着她。

郁宁站在原地反应了老半天，想着至少又有一个月不敢再回族里了，感觉到饿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想起吃饭才想到陆千钺，“师姐没问陆千钺吧？”要是再让凝仟知道自己不明不白捡了个人回来，郁宁怕再回族里的时候，郁安就是想给她收尸都找不全她的尸体。

郁安一瞬间表情有些复杂“没问，她压根就没发现多了个人。”

郁宁放心了几许，忍不住朝陆千钺那个房间瞥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还真是挺能耐的。”

幸好今天云川也在，宅子多出来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息，被凝仟理所当然的归到了云川头上，竟没发觉出什么不对劲。

到是云川这时候辛灾乐祸的找不着北，心想果然每个殿下头上还有一个陛下威慑着。

“所以说，现在噬夜那边什么情况，昨天晚上才那么搞笑?”郁宁用了半天终于消化完了这事，才想起来问正经事。

“噬夜那边怕大乱，捂着消息不肯往出放。但据咱们的人传回的消息来说噬夜族培养地域冥灵的供源被切断了，所以昨天从地狱门挤出来的都像营养不良。”郁安把凝仟传回来的话精简之后解释给她，“而且咱们在噬夜那边的人猜测，噬夜族长现在不死也是重伤。”

“这老家伙终于把自己作死了，”郁宁语气中难掩快意，“师父在的时候就‘劝’他少得罪人，非不听，招来仇了，怪的了谁?”

郁安没响应她的幸灾乐祸，在想什么一样皱了一下眉，反倒是郁宁又想起来什么，问：“那噬夜组长那个儿子呢？大概和咱们一样的年纪吧，这么不堪重用吗?阻止不了别人断他们的供源，还管不了别人杀他爹不成?”

“昨天噬夜族中旁支起叛乱，雾诛去平叛，刚好不在。”

郁宁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好久只想起说一句：“哦……原来族长的儿子叫雾诛啊……我好半天没想起来。”

噬夜和隐月一样，都分十二城。隐月一族中，隐月宫所在地为主城，剩下十一城是旁支附属城，噬夜大致上一样。

旁支偶尔与主城会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但几乎不会起什么大乱子。昨天噬夜族里发生的一桩接一件，巧得天衣无缝，倒像有人在背后算计好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计划一实施，一切都顺利成章。

郁宁当然不会给他们操心，她恨不得拍手叫好，乐得几天轻松自在。要不是噬夜族她混不进去，若是见了噬夜族长没死透，她指定会上去补一刀，用昨天晚上吓唬陆千钺的本事。

他们在外面聊的高兴，完全没注意陆千钺已经听去了大半。

他比郁宁想的醒来的早得多，又或者说从昨天起没一刻称得上“睡觉”。由于血脉原因，他受伤难好，自懂事以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自己，昨日逼不得已才用了破釜沉舟的法子，后果果然并不好受。

昨天睡得几觉，大部分是痛极昏睡过去，又因为疼痛感再度转醒。

不过他如此豁得出去，似乎也没白费。

陆千钺刚醒来时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好不容易到了这样一个他觉得绝对安全的地方，他难得地生出几分疲懒的感觉。

知道他们提到雾诛的名字。

他们说“噬夜族长的儿子”，几个字在他脑子中传了几个轮回，始终散不下去。

也罢，命债，你的我的哪是那么容易算的清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实在不该再留在这儿了。陆千钺强打精神，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往出走。

云川像是让他毫无动静的风格吓怕了，这时候倒是敏锐得很，一听到声响就转了头，盯着他看，郁安好心过去扶了他一把。

陆千钺想找个理由铺垫一下，但瞧见这三个人中除了云川，也没人表现出想听他说话的意思，郁宁甚至连筷子都没停，就觉得还是简单直接一些的好，“昨日多谢相就，不打扰了，告辞。”

云川和郁安看着他，没表态，倒是郁宁点了个头，还不忘咽下那口刚才被凝仟吓的没想起吃的早饭。

陆千钺就在这谈不上算什么的气氛中离开的。

“你不挽留一下?”人走了有一会儿了，云川才想起来问。

“挽留什么?”郁宁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挺在乎的吗?”

“加起来认识的没一天，”郁宁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可在乎的?何况我瞧他生龙活虎，又没缺胳膊断腿，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第一次知道能动就叫生龙活虎。”

“那你怎么不留啊？昨天不是好奇嘛，领回你家去，一次性看个够。”

云川没回嘴，他算是看明白了，殿下这是一大早受了陛下的惊，现在全身长满了脾气，谁的面子也没打算给。

他道是真服郁宁和郁安这个心境，他都快好奇死了，偏偏他们两个没一个打算张嘴问上几句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清楚不知道，反正他到现在为止，对陆千钺是只知道一个名字。

郁宁完全是一副路遇孤魂都会给点一炷香，但绝不会多主动和那魂魄多讲一句的性子。

自然，陆千钺也不是第一个旅居在这里的过路人了，只不过奇怪一点。

云川吃完早饭就离开了。两顿饭，干一晚上的活，郁宁诚心觉得这生意能做。

“凝仟还说奉城那边出了些问题，已经让人去看了，但我觉得她告诉我的意思是，那边有些棘手了，咱们应该过去瞧瞧。”郁安特意等云川走了以后才说。虽说都为隐月一族，但隐月宫内的事很少和族人透露，主要怕一些消息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动乱。云川知道凝仟是在隐月宫当差的，所以每次见她有避着自己和郁安郁宁说些事情的意思，会主动躲开，不会多问什么。

“奉城距离上离主城远，会出问题倒不奇怪。但师姐也知道噬夜的主城如今已经大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怎么还有解决不了的事?”

“是擅自行动，噬夜附属城深知现在主城势微，起了把噬夜宫‘搬’去自己那里的心思，行事上受主城牵制少了，殃及奉城而已。”

“殃及?”郁宁一挑眉，“师兄，你这把话说漂亮的本事又进步了。我看他们莫不是打算直接将奉城举城拿下，给他们夺取噬夜主城的位置填一份底气吧?”

“你这么理解也行，但凝仟的意思是，隐月和噬夜两边都没有出兵打仗的意思，只是噬夜用了些隐晦恶心的手段，现在奉城那边一团乱，实在有些棘手了。”

噬夜宫。

雾诛刚去附属城平了叛，回到宫里时，父亲的尸体就横在眼前。凶手对族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用的灭魂剑，将父亲的魂魄绞成灰烬，再无复活的可能。

族里新丧，雾诛没办继任大典就匆忙接了父亲的位置。那个人打定主意让族里大乱一段时间。他连父亲的尸体，都没能有时间完整体面地安置下去。主城大乱，噬夜仅靠附属城甚至挡不住敌人第一次集中攻击，况且现在人人自危，附属城里不太安分，也想着一举夺下主导权。

这样的情况让他根本分不出一丝精力去办那些仪式类的东西，只能先拼命把地狱中被切断的供源想办法续上。

父亲走的仓促。雾诛心里明白，那个人是恨透了父亲，打定主意让他死也不得体面。

“他还活着?”雾诛摸不清他是本着怎么样的情绪问出了这个问题。

“回宫主，逃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伤势严重，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雾诛沉默。整整十八年，这人平日里沉默顺从，甚至表现得像对当年的那件事毫无印象。自己和父亲都信他年幼，记不住还是婴孩时的事，才将他留了下来。但这十八年里，他竟是无一日不在盘算今日族中的大乱之计。

“吩咐人去找，如果活着……莫取他性命，将他带回来。”

他要问问，如果自己没有去附属城平叛，阻在他面前，他是不是也要破釜沉舟，不惜付出更沉重的代价自伤，也要同时要了自己的命?

原来这十八年里，不是他自以为的兄友弟恭的感人戏码，是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真正实力是怎样的一场笑话。

殷叶。

雾诛还记得当年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年纪太小还不会讲话。自己以为他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也不想他与过去再有什么联系，又思索许久，自作主张叫了他这个名字。

他既然记得十八年前的那件事，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么自己每次叫他殷叶，他答应的时候，又在想着什么?

恐怕觉得他雾诛真是个可笑无比，希望拿深仇大恨后施舍当恩情，还盼他还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