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云在天边水在瓶

来人叫做赵泰宇，还是赵尘沐的表兄弟。他的话刚说完，杨昭、王殿宝等人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还说这“宝衣”怎么一反常态地走过来跟身为“土袍”的阿祖打招呼，原来是过来挑衅和羞辱。可谁也没有想到，屈继祖并没有发火，只是一脸的漠然，回应道：“晚餐的味道不错，我喜欢。”赵泰宇一愣，狞笑道：“阿祖，想不到你还懂得能屈能伸，是个当乌龟的好料子。”“赵泰宇，你说话太过份了。”杨平上前半步，厉声说道：“阿祖是文殊学院正式招守的内门弟子，虽然他是在半途插班，但他的身份和你我完全相同。你诋毁他，也就是诋毁文殊学院的名声。”“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赵泰宇得意洋洋地说：“我又没有说他不是学院的学生，我说他是文殊学院历史上第一位浪费了真妄丹的废材同学，这总是事实吧！”此话可正中了屈继祖的软肋。他在静修堂上的困窘可是人尽皆知，虽然不知道问题出自哪里，但无法承受真妄丹的药力确是个事实。因此，虽然赵泰宇的话很是刻薄，王殿宝他们也不知如何反驳。赵泰宇见一时没人接话，笑得更猖狂了，对屈继祖说道：“几天之后我们就可以进入新生试炼山谷了，有胆量的话，你敢不敢和我到新生试炼山谷干一架？”说完之后，赵泰宇没有理会王殿宝等人，却是看着屈继祖，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你和赵尘沐打了没有，他可夸口说半年内谁也不准挑战阿祖，否则先要过他那一关！”王殿宝还是忍不住口，大声喝斥道。听到赵尘沐的名字，赵泰宇的脸色一暗，应道：“他说得是在试炼山谷之外，在试炼山谷之内比试，连学院都不能够阻拦，更何况是他。阿祖你是不是不敢，只要你说不敢，我马上掉头就走，绝对不再骚扰你。”赵泰宇说完，感觉非常良好，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宝衣和土袍的关系居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屈继祖有些始料不及，眼睛逐渐变红。气氛有些压抑。那王殿宝跟杨昭打了个眼色，忽然指着窗外大声说道：“快来看，有只公仙鹤向母仙鹤求婚。”“在哪里？在哪里？”所有人都转头看着窗外，但是看了一会而，也没有看到有两只仙鹤在一起；夕阳之下，见山是山，见云是云，没有任何的特异之处。“谁，谁打我的头，是不是阿祖你打的？”突然之间，赵泰宇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叫了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屈继祖双手一摊，满脸的无辜。“笃”的一下脆响。就在赵泰宇质问屈继祖的时候，后脑勺又被狠狠地爆了个大栗子。赵泰宇强忍住疼痛，把手中的食盘放在桌上，转过身去，想要找出凶手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三位身材远比他魁梧的同学，一位是来自腾格里大漠的林凌、其余的两位是来自横断山脉前线的杨平和杨德。“背后伤人，算什么本领！”赵泰宇不敢使强，说了句没有营养的话，算是下台阶，转身想取回食盘离开。可当他转身的时候方才发现，桌面上空荡荡的，不要说食物，连盘子都没有。赵泰宇本来就晚到，那盘食物是最后一份有灵气的食物。他领了食物后，看见屈继祖在这里，便过来取笑一番，图个乐子。而食堂剩下的只是些外面送进来的粗粮。对于他们这些宝衣而言，是宁愿饿死也不愿吃的糟糠之物。也就是说，找不到那盘食物，他赵泰宇今晚就要挨饿了。“王殿宝，把食盘交出来！”看着王殿宝一脸的奸笑，还要转身往外走。赵泰宇羞恼至极，挥拳欲打。可看一看四周那几位大汉的桀骜气息，他只得停下手，大声叫嚷：“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在试炼山谷里面，我一定会把你们打得连娘亲都不认识！”．．．．．．午夜子时，其他同学或是睡觉、或是打坐练功，只有屈继祖一人偷偷溜了出来。皓月当空，连云层都被扫开，昆仑山上的夜空皎洁到了有些难以置信。根据事前打听好的路线，屈继祖接连使了几次遁术，来到一处山腰。这里修建了许多座石塔。是玉虚宫道人境以上修士的埋骨之地，因此也叫做逍遥塔林。左穿右拐，屈继祖来到一座石塔前，双膝跪下，哭诉道：“虚云老师，弟子来晚了！”虽然他和菩提真人、虚云道人和德仁子他们三位只见过一面，但是这一面当中，既有对他成道的见证、也为了掩护他而主动献身，更对他进行无私的传授，等等。这三名道人，已经在他的成长经历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德仁子的坚忍不拔、菩提真人的包容、虚云的灵活变通，全都是他学习的楷模。拜祭完毕，屈继祖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这枚玉坠子就是菩提真人特意留给他的菩提之心。在鸣泉坊的时候，马莉娅曾经对他说过菩提之心的重要性，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可到了这一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马莉娅的所言。这颗菩提心的作用甚至远超她的想象。他这几天都没有佩戴菩提心，结果是情绪失控，很容易动怒。尤其是吃了真妄丹之后，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被自己的意识所逼迫，比如与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修士缠斗，等等。屈继祖相信，假如戴上菩提心，这些失控将不会出现。可问题是，如果一直戴着菩提心，岂不是以后都要依赖这件法宝？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会给自己的道心留下一个缺口。可如果不戴，在学院接下来的课程中自己有可能会出更多糗，带来更多的笑话。对于才刚满十七岁的屈继祖而言，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同样的时间，在文殊学院的清心殿里，藏经阁阁主玄妙真人、药王殿殿主孙道人、学院的广发道人、因是子等多位老师正在盘腿而坐，秉烛夜谈。因是子一拱手，说道：“根据我的观察，真妄丹并不是对屈继祖无用；相反，屈继祖服食了真妄丹之后，可能是因为神识的观察力上升了几个台阶，直接到了真妄相攻的结丹期，以至于身体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神识变化，这才导致了后期的各种病症。”．．．．．．在阐教的漫漫修炼长途之中，打通百会穴是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层次。凝聚金丹是第二步，只要凝聚了金丹，才是登堂入室，才有资格被称呼为道人。从打通百会穴到凝聚金丹，身体和意识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其中又以后者的变化更为明显，这段时期被阐教称之为筑基期。在这段筑基期内，修士要经过多重的磨练，阐教把这种磨练叫做十魔九难，大致相当于释教的五阴区宇。因是子所说的真妄相攻，通常是修士在结丹前的最后一道磨练，要辨真假、明是非。这种情况，与《西游记》中真假美猴王之间的争斗最为相像。只有打赢了假美猴王，才能开始下一站的取经征途。．．．．．．因是子的发言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诸位老师开始议论纷纷。“单凭一颗真妄丹就能够达到真妄相攻的阶段，因是子道友你没有看错吧？之前不是说他离结丹还远吗？难道他的慧根真的如此深厚，连筑基丹都可以省下？”说话的道人叫欧冶子，负责教授冶炼和精细锻造。“根据以往的经验，真妄丹也确实只能把神识的感知提高到一个台阶。如果真按你所说的，这个屈继祖对丹药的吸收能力太强大了，简直无法理喻。”说话的道人叫张正常，负责符箓和咒语真言的传授“假如情况属实，这课程就难教了，所有的进度都无法掌控，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出事，这可不好处理！”说话的道人叫祖冲之，负责天文占星以及祭祀等课程。“静一静、静一静，”广发道人发话了：“转世之身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们无需大惊小怪，不知道玄妙师兄有什么指教？”“无量天尊！”玄妙真人对着众人唱了个大诺，轻轻吟唱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这首诗作得玄妙无穷，处处皆有深意。可作为藏经阁的首席长老，作为玉虚宫最见多识广的修士，给出这样的答案，似乎对解决问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让在场的众人十分意外。广发道人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因是子抢在前面，对玄妙真人拱手说道：“好一句云在天边水在瓶，师兄的意思是顺其自然，让他自己成长而无需过多的干涉。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一听到因是子这个说法，在场的修士顿时明白过来，齐声赞道：“善哉、善哉。”云本来是在天边，水原先也在瓶子里，管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