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敌

洛雁南单薄的背影虽然无力却坚毅，在全班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祁鹤闻皱着眉头，眼神里透着心疼，双腿久蹲颤抖着。

屠贺心道：这傻逼脑子抽疯了吗？

祁鹤闻同样也在心里把王临沧骂的狗比不是。

“你们应该往哪看！？”王临沧一句话让所有人把头转了回来。

祁鹤闻愤愤不平的喘着粗气，齐宁低着头与祁鹤闻对上了眼神，齐宁眼珠转动往右一指，祁鹤闻收到信号，头轻点，低着头看着右边方向。

吕当康正兴致勃勃的不顾教官训斥看着洛雁南的身影咧着一口阴森的白牙。

这边洛雁南又开始了跑圈之旅，最后不敌，张开干涸的嘴辅助换气，每跑一圈，双腿和内脏就好似被揉捏在一起，难受至极，操场上也有不少班级在练着蹲姿，每个班的教练在晚上都会聚在一起开会，交流今天的进度和训练经验，每个班训练的进度都差不多，落下的也会紧赶慢赶的与其他本并齐。

翠绿的操场草坪上足有八个班在训练，目光皆冲着跑道方向，洛雁南躲都躲不掉，满脸发麻的在一双双眼睛面前跑过，里面不少有认识他的人，碍于教官在一旁，不好开口议论，在经过一个班级后听到班的教官这么说道：“好好训练，你们要是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我们实施的策略也是这般！跑步！训练坚持一下就好，跑步永无止境，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最好做到心里有数。”

洛雁南：“……”

连这都能拖出来说教，这届教官素质真是差到极致！

突然看到一个班级的最后，一个熟悉的笑脸赫然出现在洛雁南的视线里，瞳孔猛缩，立刻别过脸，不去看那个方向。

我……没看错吧？洪毅琦怎么在？不会这么巧吧，这臭小子也来了四中！？那他应该也知道我在，毕竟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不能不无所知，现在暂时不能让毅琦知道他在四中上高二，他一旦知道了，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接下来，洛雁南每经过洪毅琦所在的班级都会加快自己的速度好让洪毅琦没有时间反应，两圈下来，喉咙里冒出一股腥甜，充满了口腔，萦绕在洛雁南的味蕾，久久未散。

三圈结束，跌跌撞撞的来到队伍边上，嗓音沙哑却强撑起力气，喊道：“报告！”

“言川，身体素质不错嘛，来，入列~”王临沧绅士的伸出手从胸前划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洛雁南没看他那一套假惺惺的作态，脊梁笔直的走到了祁鹤闻身边站定，姿势标准的蹲下，祁鹤闻看向他，满头大汗，蹲着的腿轻抖，原本湿润透红的嘴唇此时也成了病态的煞白，十分骇人。

祁鹤闻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洞穿，到嘴边的话却又让洛雁南轻轻摇头堵了回去。

他看懂了洛雁南的意思。

他没事，别说话，下场会跟他一样。

只能作罢，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

却没成想，这才是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渐渐蹲不住，王临沧高喊道：“起立！”

参差不齐，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洛雁南双腿肌肉痉挛，一用力双腿一软差点载在地上，祁鹤闻都来不及反应，洛雁南就已经双手着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祁鹤闻齐宁皆是一惊，两双手下意识的要去扶他，洛雁南同样伸手挡住，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深呼吸，抬眼看到了王临沧戏谑的眼神，洛雁南冷声道：“报告，我出了失误。”

“哎呀~你这什么表情，搞得像我在针对你似的，这也不让你跑圈了，来来来，到前面来。”王临沧说着对洛雁南招了招手，洛雁南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走上前，看着王临沧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洛雁南一阵阵的恶心在肚子里翻涌，短短一段距离，有几次险些吐出来。

走到前面，王临沧的声音飘进耳朵道：“俯卧撑，100个，中途不许停，不许倒，否则重新计算，”随即冲方阵拍了拍手，“同学们，都给咱们洛同学数着点，数差了，多数了，连你一起跟着做！谁来自告奋勇？”

祁鹤闻一听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有要上去干架的架势，齐宁和柳杰见状一人一边架住祁鹤闻的腋下把人往后拖，祁鹤闻奋力挣扎，吼道：“你没看他仗势欺人吗！卧槽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

声音传遍了附近班级，军姿时间，即使想看热闹，也没人敢动脑袋一下，而距离不过几步远的王临沧似是聋了一般，面对祁鹤闻的愤怒，充耳不闻。

齐宁皱眉分析道：“你现在上只会让你跟着老洛一起遭殃！你冷静一点！”

“这怎么冷静！都欺负到人头上了！”祁鹤闻双脚往前踢蹬着，周围人怕惹火上身，纷纷让开了一圈的位置。祁鹤闻眼睛里怒火中烧，看到洛雁南冷漠无情的眼神，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这一切他早就料到了？又不太像，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见机行事。

王临沧对刚刚的混乱视若无睹，走到洛雁南身边，喊道：“有谁自告奋勇来帮洛雁南数着啊？”

刚才还肚子疼痛的艾欣兴致勃勃的举起了手，蹦蹦跳跳的叫着：“我我我我我！我来我来！”

“身体舒服了？可以吗？”

艾欣笑着说：“可以，已经好多了，谢谢教官关心。”

艾欣摩拳擦掌的走到洛雁南身侧，歪着头微笑着看着洛雁南道：“哥哥要是俯卧撑做的快一点，我们也能尽快进入训练，是吧~”

王临沧解释道：“不用担心，我们的进度算是很快的，今天就当放松等等其他班，”王临沧回头看着洛雁南还站着没有动，“洛雁南，虽然说我们进度快，耽误的是我们大家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懂这个道理吧。”

艾欣附和：“就是就是！快快快！”

洛雁南麻木的俯下身，触摸着温热潮湿的水泥地面，开始了俯卧撑。

艾欣心底一笑。

教官说不能多数，可没说不能少数啊~

洛雁南一下一下的做着俯卧撑，一声不吭，胸腔剧烈起伏着，小臂渐渐止不住的颤抖，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浸出一滴又一滴的汗渍，心理不断的在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不生气不生气，不生事，不惹事……

真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柳杰在地下小声叭叭着：“一百个？这铁人这一套下来也得累趴了吧。”

齐宁回应道：“也不知道他撑不撑的下来，水瓶不知道去哪了一口水没喝再加上操场1800米回来接着一百个俯卧撑……”

屠贺面目狰狞，恨不得上去给那个教官几巴掌，道：“这小刺老是收钱了吧，先前TM的可不是这个态度！”

王临沧不动声色的瞥着他们，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祁鹤闻蹲在原地，脚已经蹲麻了都没有动弹，这一反常举动瞬间引起了柳杰的注意，隔着两个人的为主气声问道：“老祁！你咋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难不成有那个实力能让姓王的让他下令停止？”语气里充斥着冰冷和无情。

柳杰看着祁鹤闻一反常态，不再说话，对着齐宁耸了耸肩。

旁边突然有人道：“终于有人能治治他了，长得人模狗样，一副清高无人能敌的吊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教官深得我意。”

“就是，灭灭他那火气，省的以后嚣张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还记得原来他在一中那样春风得意，全市第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重新参加了中考，考的竟然还不如上一次，真是人有失意啊。”

“就他那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还不知道是不是~”

“嘿嘿嘿，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这么想的呢~”

祁鹤闻一听，生平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恶毒之人，仗着人言无忌，逮人就说并非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闻声，冷冷转身，怒瞪审视一字一顿说到：“你、再、说、一、遍？”脖子被祁鹤闻扭的咔咔作响。

这两天都乖顺让众人都忘了祁鹤闻的本性，是六中把人打到半残去局子里兜了一圈屁事没有喝了个茶，赔了点医药费，息事宁人的校霸。

两人看着祁鹤闻那张笑里藏刀的表情，汗毛林立，老老实实缩成一团闭了嘴。

洛雁南这边的俯卧撑还在继续，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王临沧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慵懒的问道：“艾欣，到多少了？”

艾欣毅然开口：“52个。”

洛雁南动作一滞，抬起面色惨淡的小脸，瞪着睁眼说瞎话的艾欣，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真当老子自己没数着吗，已经七十二个，你奶奶的硬生生给我减二十个！？

王临沧对此也深信不疑，“行，不错，继续。”

洛雁南忍不住，开口道：“报告！”

“讲。”

“我现在已经做到72个，这位同学携带私人恩怨，给我少数。”

“你说什么是什么？你累成这样还有功夫给自己数数？凭你一面之词让我怎么信你？”王临沧略做怜惜的看着洛雁南的脸，面色松动，声音保持在只有前几排同学听得见的程度，“有哪位同学给洛雁南数着呢？”

无人应答。

这个结果洛雁南也已经预料到了，所有人与自己无亲无故，多数只有几面之交，平日里有交情的不过几个室友，全都在后排，不管他们有没有想着给自己数着，长期的蹲姿和转法已经让他们应接不暇，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来帮他数着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王临沧这么说，明显也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班里近60多个人，不会有人有那闲工夫。

洛雁南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没等王临沧发话，自己默默的按照艾欣嘴里五十二个的进度往下做。

到71个的时候洛雁南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双手脱力，天地旋转脸朝地摔了下去。

艾欣见状，走上前，笑道：“哟，咱洛大学霸还会装病装死呢？”抬腿踢了一脚，“还不起来！”

王临沧上前，蹲下探了探洛雁南脖子上的脉搏，极其微弱，突然看着洛雁南浑身一抖，握着自己的小腿，缩成一团，浑身痉挛，王临沧见状下意识的往后一弹，五班同学也跟着慌了，纷纷往后躲着。

祁鹤闻察觉异样，猛地起身，前方没有障碍物的遮挡，一览无余，只有笑意盈盈的艾欣和乱了阵脚的王临沧，还有倒在地上抽搐的洛雁南。

屠贺：“老洛！”猛地起身让他有点头晕，这个空挡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祁鹤闻飞奔过去，仗着个高腿长，一个冲刺到了洛雁南跟前，俯下身伸出手轻轻的从洛雁南膝弯和背后把人横抱起来，感受着人在自己怀里的颤抖和重量。

抱着洛雁南一个转身，齐宁正好冲过来，屠贺柳杰紧随其后，没等祁鹤闻开口，齐宁捏着祁鹤闻的肩膀：“医务室在餐厅隔壁一栋楼的拐角，过去就看得到……”

没等齐宁说完，听完地点，拔腿就跑，不敢太慢怕耽误，怕太快颠着，祁鹤闻尽了最大努力保持了速度又尽量减少颠簸，以最快速度把人送到了医务室。

并没有像齐宁说的那样好找，指示牌很小，熟悉的一看就看得到，不知道的绕两圈也不一定看得到牌子。

祁鹤闻刚看到刚找到地方，站在楼道口，紧张的不顾形象往里喊道：“医生……老师……人在吗！唉……”抱着人继续往里走，胳膊肌肉发酸，此时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祁鹤闻怀里的人，快步上前，连忙扯着祁鹤闻的袖子把人扯到一个空床位上，“把人放下。”

祁鹤闻按照女医生的话将洛雁南摆放在铺着白床单，干净整洁的单人床上，洛雁南眉头紧皱，直冒冷汗，双手不受控制的捏着左侧小腿成一个侧卧姿势。

虽不及感同身受，但也知他现在十分痛苦。

慌乱之中撇见女医生左侧衣领上戴着工牌，孙星童，27岁，校内医护。

便服外面套着白大褂，透着医者的镇定自若。

孙星童双手捏着洛雁南的左侧小腿，一块肌肉因筋脉错位而凸起，双手猛的一扯洛雁南的小腿，洛雁南浑身猛的一抽，随着抽筋的症状消失，浑身肌肉跟着失力疲软，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祁鹤闻也是一阵后悔，狠狠地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两个大嘴巴子，乖巧的站在一边，双手背到背后把自己手背都给掐紫了。

紧接着孙星童戴上手套检查了洛雁南的口腔鼻喉，听诊器扫过胸腔，祁鹤闻搓着双手，小心问道：“姐姐，他……没事吧……”孙星童双手插兜，斥责道：“因缺水暴汗高温导致的全身脱水，剧烈运动导致喉腔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没有热身进行高强度锻炼造成左侧小腿抽筋……”孙星童一挑眉，摘下听诊器，反问，“怎么，军个训还把人给训出毛病来了，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