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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每天都想反攻

第20章 绕船月明江水寒(一)

作者:茕灯焕夜字数:3343

发布时间:2022-11-29 19:40:21

活动宫殿卸去了轮子,巍巍耸立在浔阳江边。

颜子慕同戚长临尚在门外等候宫人通传,门扉一开一合间,靡靡乐音裹挟着杯盏相碰声缭绕入耳,龙涎香混杂着脂粉气扑鼻而来,风情旖旎。

彼时,司景明正在宫殿第四层设宴玩乐,雕花窗四开,恰能把江上夜月尽收眼底。

颜子慕打扮成幕僚模样,跟着戚长临行礼。

司景明像是没有看到二人般,顾自和怀里歪躺着男君亲热。

颜子慕讶异一国之君竟也是个荤素不急的,奢靡昏聩到毫无威严可言。而当司景明将脸抬起来时,颜子慕才是真正的大吃一惊,那日在教坊阴阳怪气询问自己江州司马的贵公子,竟是当今圣上?

再看他怀里那位男君仿佛没有骨头般谄媚,颜子慕同样觉得身影莫名熟悉。

他跪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到处转,打量这宴席盛况。

传闻当今圣上尤爱琴音,果然席间所有乐师弹奏的都是古琴。

除了司景明,颜子慕一眼就见到了坐在左首第二席的司晏阳。而豫章王是先帝胞兄,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伯父,身份自然高贵,那坐在左首第一席的想来就是了。

颜子慕悄咪咪抬眼看去,却在看清容貌时再度一愣,那个人……不就是在小树林里被他撞见,还提刀追杀他们的吵架男?

堂堂皇族藩王,竟然在小树林和人拌嘴?这段位也太掉价了些吧。

神思不定间,司景明终于想起来殿上有两个人跪着,不冷不热地道了句“戚爱卿平身。”

“谢陛下。”戚长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和席间散漫的其他王孙官员格格不入。

颜子慕明显觉出戚长临在圣上面前,周身都多了几分与往常不同的硬气,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天子的臣下,倒更似面和心不和的夺嫡兄弟。

那时的颜子慕尚不知个中瓜葛深浅,只单纯以为戚长临是不认同司景明的处政作风,才这般态度。

“潇潇细雨忆江州,风流谁似戚家郎。”司景明勾唇笑着开口,“江州的春景朕是见识到了,如今现在看来这后半句也不假,戚爱卿连身边幕僚都生得如此清白标致,让人忍不住想要风流一把。”

司景明将目光定在颜子慕身上,一席带着点颜色的荤话让他听得厌恶,只低着头,不教人看出脸上呼之欲出的厌弃神色。

戚长临同样不理会司景明的亲狎调侃,眉目淡淡地道:“陛下过誉。”

在司景明似又要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之前,戚长临率先开口,微微拔高的声音盖过了一时纷乱丝竹,“臣有一事要禀。今日被抓的十三名刺客因为不堪重刑,已在牢中自尽,并未查出任何有关幕后主使的线索。臣办事不利,愿受责罚。”

明明是在领罪,但他连脊梁骨也不曾弯一下。

司景明闻言也无半点不悦,好像浑不在意有人要取他性命,只接过身上美人斟的酒,轻晃着酒盏道:“是该罚。但罚什么呢?”

他想了想,道:“朕听闻戚爱卿府上有位琴师,一手古琴弹得甚是绝妙,不如爱卿就把那位佳人献予朕。”

此言一出,席间有三个人同时怔住,颜子慕是为一,司晏阳是为二,还有便是戚长临。

戚长临眼角眸色明显黯了黯,平静道:“陛下怕是混淆了,臣府上并无琴师。”

“怎么没有。”司景明一掀眼皮,“朕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位佳人名叫……颜子慕。”

他一字一顿的声音,清晰敲落在大殿中。颜子慕把头垂得更低,隐约瞧见戚长临广袖底下的手,握成了拳。

戚长临尚沉默不语,座下不知是哪个世家纨绔,用扇子抵住下巴轻笑,揶揄地开了口:“陛下委实多情,月前才得了乐技绝好的公子辰,转眼就惦记着宠幸旁的名怜,实叫人眼红得很。”

被点名的公子辰正是司景明如今怀里依偎着的男君,当即撑起上半个身子,学尽女子姿态,朝着司景明一顿撒娇,语调中满是恰到好处的嗔怪。

听到这位男君的声音,颜子慕站着的身形忽就一顿,倒不是因为柔中带魅的声音让他掉一地鸡皮疙瘩,而是这声音……太熟悉了。

颜子慕忍不住抬头往龙椅看了一眼,正巧,和同样向他看过来公子辰视线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两人几乎是同时一愣。

那公子辰一双长提眉浓若远山,一双杏花目含笑流盼,但颜子慕认出,这分明就是辰良!

辰良同样也认出了他,当即掀起眼皮撩了司景明一眼,啐笑道:“陛下若是想要那位琴师,倒不用麻烦戚大人再献给您,他此时可就在殿中呢!”

“哦?”司景明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在哪?”

辰良以手掩唇,故作一笑,“就站在戚大人身后呢!”

他原就男生女相,这一笑又像极了三月的桃花,粉瓣淡蕊,摇曳生香,但明明是熟悉无二的相貌,颜子慕此时看着辰良矫揉造作的姿态,却觉得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了。

司景明打实是个怜惜美人,多情又寡情的昏君,当即推开靠在他怀里的辰良,起身一步步朝颜子慕走来。

颜子慕这晌是真真切切体味到怕了,生怕昏君收了他入那四四方方的后宫。

司景明越走越近,手指已经朝他伸出来,眼见就要挑起颜子慕的下巴让他抬头。

颜子慕忍不住往后缩,而与此同时,戚长临突然向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阻拦掉司景明看向他的露骨视线。

“陛下恕罪,容臣不能献佳人!”戚长临沉声开口。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退让的坚定,让颜子慕在半空漂浮不安的心,忽就落了地般安稳下来。

“为何?”司景明似笑非笑,语带嗤笑,“莫不是爱卿动情了?”

要不怎么说狗能生崽,鸡只下蛋呢,爱好美色的昏君想到的也就只能是动心动情这等拙劣理由了。

戚长临启唇,将欲作答,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会变脸的程咬金。

“回陛下,并非是戚大人,而是臣弟动情了。”

从坐席上站起来回话的人,正是司晏阳。趁司景明未表态,他续道:“前些时日臣弟已让媒人上门提了亲,如今颜小郎君已是准世子妃,还望皇兄勿要夺人所爱。”

颜子慕:“???”小卧槽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不得不说司晏阳不仅擅长变脸,这脸皮也是实打实的厚,颜子慕本就已经差点皱成蝴蝶结的眉毛一听他这话瞬间就皱成了中国结。

司景明闻言复又看向戚长临,问道:“戚大人,世子所说可是真的?”

这委实是个死亡问题,死亡程度能同女朋友问“如果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相媲美。

倘若戚长临答是,便是拱手把颜子慕送给了司晏阳;但倘若回答不是,便是坐实了司晏阳的欺君之罪,同时司景明也有了正当理由再让他献美人。

颜子慕骤然觉得有些悲凉,左右在这个权势一手遮天的时代,他不过是个供世家王孙相互转增的物什罢了。

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戚长临到底是为人臣,颜子慕已然能想象出他纵然心中不甘,但迫于百般无奈,躬身应一声“是”的姿态。但颜子慕万万没想到,他竟是料错了。

“回陛下,世子所言提亲之事是真,但臣并未答应那媒人。”戚长临淡淡瞥过司晏阳一眼,末了,目光平平直视站在他面前的司景明,依稀有隐怒在眸中翻涌酝酿,不卑不亢,“因为臣与颜小郎君早已行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成亲之日便定在两月后,诚邀陛下那日前来吃酒。”

颜子慕心里震惊,却又不敢抬头,心头既有些被他护着的触怀感动,又轻笑没曾想这人看着是朗朗公子官居司马,说起慌来倒是熟练的信手捏来,脸不红心不跳。

只听戚长临最后一个字散在空气中,大殿中推杯换盏声低了不少,大抵都在看他们的热闹。忽感觉头顶正上方有一道几乎能穿破骨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颜子慕把头又往下压了压。

半晌,司景明眯了一双幽暗的眸,薄唇扬起近乎残忍的弧度:“可朕分明记得,戚爱卿曾与另一户人家的郎君有过婚约。”

司景明提及郎君二字时,颜子慕仿佛听见戚长临袖中,有轻微的指关节咔咔响声。

“陛下莫不是忘了,那户人家的郎君早已辞世。”辞世两个字被戚长临咬得极重,像是蕴着某种……恨意和绝望,但那极端的情绪只一息,他语调旋即又端得平稳,“臣的婚约那桩婚约自然也作不得数了。”

“哈哈哈——”司景明闻言朗声大笑出声,恣意地一甩袖负手身后,讥唇勒出更深的勾纹,“婚约也可作不得数,这句话朕喜欢。那不如就由朕做主,取消了你与颜小郎君的婚约,再将美人……”

“陛下!”当朝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道急促声音堪堪打断。

声音的两位主人对视一眼,戚长临和司晏阳难得又一次异口同声,“陛下莫要行先皇的荒唐事!”

此言一出,世界突然安静了,连席间众人的交谈饮酒声在这一瞬也戛然而止,愣是弄得不明所以的助兴琴师们一双手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先皇的什么荒唐事,颜子慕颇有些好奇,竟然能让两个死对头站在统一战线,让满朝官员脸上尽是一言难尽的尴尬之色。

气氛有略微剑拔弩张之势,颜子慕悄悄掀起一点眼皮,正好瞧见司景明那张帝王威仪的脸,三分黑三分白两分青两分红,就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诡异扇形图,比染缸还颜色丰富。

多彩脸皇帝怒吼:“滚!”

有言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但戚长临并不予理会他的怒气,冷冷行了个没多大诚意的虚礼,便真就带着颜子慕滚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