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

“这次学校要举行一次校外活动，”老王在讲台上来回踱着步，“大家都得出去。现在是早上八点，八点半我们开始走。”

“老师，去哪啊。”

“延路公园。”老王说。

“卧槽，延路公园大的很啊，我们这次走多少……”

“延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老王我要做数学题。”

“大家稍安勿躁，这次我们就绕着公园跑两圈，中午一圈，傍晚一圈。好了，时间快到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外面是阴天，不算太热。”

老王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许欢坐在那里如五雷轰顶。

保持沉默，许欢静静地看着手表，看到分针指向六，过了几秒，老王的声音响起：

“出教室！”

老王跟赶鸭子似的撵着他们。慌乱中许欢看了陆期一眼，她仍旧不紧不慢，表情仍旧生疏，身边围了一些人争着要和她一起。而许欢日常嫌弃了沈揽星一遍，心甘情愿地被她拽着走了。

“你小心一点，”许欢对沈揽星说，“踩踏事件发生了可别怨我。”

沈揽星嘻嘻哈哈地和许欢下了楼。

宋观跟着陆期走在后面，继续问她：

“陆期，你身体还好吧。”

“好了。”

宋观其实是不满这样的回答的。

陆期看似对谁都关心，可她有自己的世界。她不看小说，不看漫画，也不追剧，以致于网络上聊天都冷冰冰的，这与她平时可不一样。宋观没见过陆期哭，没见过她生气的模样，也没见过陆期主动拉起别人的手。

陆期是很受欢迎，可宋观想看到她真实的一面，会吐露心迹的一面。

出了学校，陆期和宋观慢慢地在人群后面走着。

“陆期！”

随着咔嚓一声，陆期刚刚的回眸记在一个男孩的相片上。

陆期回头继续走路。

许欢跟沈揽星快步走着，沈揽星突然冒出一句：

“咱班有人一直盯着你诶。”

许欢皱了皱眉，抬头看到一个黝黑的男生，小声说：

“小样，迷不死你。”

沈揽星狂笑。

一起进了公园，老头们惊讶地看二高这么大一群人，纷纷开始议论了。许欢回过头看陆期落在最后，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落下了朦胧的光影，却依旧晒不化她洋溢着的风与雪。

许欢看得着迷，收回视线后脸已经红了。

靠，最能拿捏许欢的清冷挂。

“许欢，你要是真的喜欢就说呗，用得着遮遮掩掩吗。”沈揽星碰了碰许欢。

“哦。”

“她受欢迎，你想追我帮你。虽然你情敌很多。”

“啊？”许欢看向沈揽星，“你能帮什么？”

“帮忙……给你们找氛围组？”

许欢笑了起来。

陆期望着路两旁的树丛，目光流转在前方同学的身上时看到了许欢的笑，也像有什么暖了她的心，心跳快了一些。而许欢说话，走动，在她眼里都赏心悦目。她看到许欢在和沈揽星说笑，自己突然开始了向往。

她也很想要一个相处起来舒适的人。

“陆期，我先走了。”

宋观等不及陆期的速度，走得往前了一些，再回头交代时已经加快了脚步。陆期看在眼里，心底生出一丝失落，后又被挤上来的女生一扫而空。

笑笑之后，许欢小声说：

“陆期在哪，你帮我看看。”

“在最后面。”沈揽星回过头说。

“我想去陪她。”

“那我喊。”

“闭嘴！”

许欢也没料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总之她立马堵住了沈揽星的嘴。

中午的一圈许欢累死累活地走完，学校安排他们在一个闹哄哄的大厅里吃饭。许欢特意挑了一个能看清陆期的地方坐。看着她吃，看着她偶尔抬头，许欢竟然还是心动。

陆期舔了下唇，突然和许欢对视了。

许欢贪恋地看了她一眼，刚准备低头，陆期对着她笑了笑。

许欢脸红着低头，吃饭。

怎么陆期笑起来这么要命。

自由活动时间过去，老王再次催他们启程第二圈，可是远处渐渐生出了一团乌云。许欢心觉不安。

沈揽星问：“你看到乌云了吗？会不会下雨啊？”

“我也这样想。”

天越来越阴了。果然，傍晚的一圈走了一半，天空开始落下雨滴了。

“下雨了王老师！”

“那你们加快步子赶紧回去……”

“越来越大了！”

“原路返回！”

几个班的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赶，有的甚至还跑了起来。许欢和沈揽星跟着跑，却终究敌不过下雨的速度，只过了不一会儿大雨便倾盆而至，雨都没过鞋子的一半了，许欢抓紧时间跑了起来，仍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

“救命救命！”

“妈的……”

许欢听着身旁同学的抱怨，心里越来越不安，只能无奈地跑着。跑一步，许欢心里的绝望就加深一步。终于看到了一间小屋，那里却挤满了人。许欢索性不作任何停留，边喘边走。因为脚下的路开始滑了。

陆期在最后面也没有料到会有大雨，想跑起来又害怕脚伤发作，只能加快脚步摇摇晃晃地走。直到前面的人不见了踪影，她还在树丛边大步走，衣服都贴在身上。一个不注意，陆期差点摔下去，右手刮出一道小小的血痕。

她前几天又受了伤，现在根本走不动了，雨却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陆期心底铺开一大片恐惧。

许欢回到了集合场地，把外套脱下来抖了个干净，暗自庆幸自己还穿了外套。她不想再披上它了，努力向面前眺望着。

陆期呢？

这个发现给了许欢当头一棒。许欢连忙向前走了几步，结果被雨淋得退了回来。

这么大的雨，陆期怎么敢自己一个人走啊？

许欢又想起陆期的伤。

“揽星。你见到陆期了吗？”

“没……有。”沈揽星冻得直发抖。

许欢看到几个女同学忧心忡忡地望着远方，估计也在等陆期。许欢直接问老王要了一把伞，带上外套朝她们走去。

“你们是要去接陆期？”

“是啊，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原路返回，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还打雷了，陆期那么小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怕打雷。

闪电银蛇般划破天空，许欢下定了决心，披上外套，撑开了伞。

“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接她。”

许欢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后悔没问老王要手电筒了，因为现在天黑得要命，只有几盏灯发着微弱的亮光，许欢注意着脚下，碰到树枝就挪开，头有些晕。她想返回。

可是陆期还在那里淋着雨……

她一定就在不远处。一定。

许欢仍旧向前走。

陆期面前只有一点点光，胸口一起一伏着，大雨猛烈地敲击她的身体。她想就这样坐下，这样的雨简直能把人敲晕……渐渐地，陆期放慢了脚步。

有人会来吗。没有吧。

以前也是这样。都说着关心，面对大雨都不会来。

就这样慢慢走吧，能走一点是一点。

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你是？”黑暗里的人伸手摸到了陆期的肩膀，立马把手放下了。

“我，我是陆期，你是？”

大雨中，陆期忽然很想抱住面前这个人。

“我是许欢。”

陆期没感觉到有雨淋在自己头上了。借助灯光，她看到许欢半边肩膀湿透了，自己头上却一点雨都没有。

“许欢，谢谢……”

“你拿一下伞。”

陆期不明所以地接过了伞，许欢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

“穿上。”

陆期披上她略大的校服，伞被许欢接了过去，继续为陆期倾斜。

许欢竟然来接她了。

陆期忽然好想再握住她。

就这样牵着，走着，似乎也不错……

“到了。”许欢把伞收拢。

陆期一阵失落，应付着面前那几个人的嘘寒问暖。

“陆期你没事吧？”

“陆期……”

许欢把伞还给了老王，回到陆期身旁默默站着。

她的头越来越晕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回家，她等到陆期跟那些人一一道别才开口问：

“你药拿了吗？”

“在我家。”

陆期见许欢眼神都开始迷离，心想她应该发烧了，把外套脱下来凑近许欢。

许欢却往后一退，些许紧张道：

“记得吃药，别让胃病犯了。”

许欢说着就要走，陆期上前主动握住她的手，把外套披在了瑟瑟发抖的许欢身上。

很感谢她，明明不曾认识却对她这么用心。

“今晚，我们一起走吧。”

许欢差点惊到飞上天，但她觉得没有人照顾自己不行，在一次又一次头痛中答应了。

宋观刚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五味杂陈。

许欢和陆期牵着手走过街道。

“我感觉头有点晕。”

迫不得已，许欢还是朝陆期示了弱。

“那我们坐出租车。”

“可以吗？这么晚……”

许欢和陆期躲到一处屋檐下，陆期朝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司机停了下来。

许欢还想体验体验跟陆期躲雨是什么感受，千言万语，竟是化为了一句下意识的“我想睡觉”。

陆期握紧许欢的手坐上了后座。

许欢头往后仰，脸烧得红着。陆期看着她，又看了看右手上的伤。

“你手上有伤吗……”

“嗯……”

陆期不太想说，许欢的头已经碰到了陆期的肩膀。

“抱歉，我现在就……”

陆期往许欢身上靠了一下：

“没事，你靠我肩上。”

许欢控制着身体的重量栽倒在陆期肩上，陆期听着她的呼吸，不自觉地蹭了蹭她的头。

“到啦。”

把湿漉漉的纸币递给司机，陆期把许欢扶下了车。

许欢感觉舒服一些了，睁开眼看了看面前这栋小楼。

“这是你家吗？”

“是。”

许欢想起沈揽星说过的话，连忙说：

“那我来这里不好啊，我回家……”

“来吧，没事的。”

“哦……”

许欢脚步有点乱，想的还是住宿问题：

“今晚我睡沙发吧。”

“我们一起睡。”

许欢本就红的脸现在又红了一个度，陆期以为她发烧加重了，掏出钥匙快速开了门，说：

“走，去卧室。”

许欢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貌了，被陆期拉着进了卧室。她睁大双眼，但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记得有几座奖杯。

“我还得洗澡，换衣服……”

“这里只有我，你尽管去。”

“那行。”

许欢硬撑着洗完澡，一头栽到床上，翻个身睡着了。

陆期没有发烧，看到许欢躺在这里，莫名有些心酸。

她俯下身，对许欢轻轻说：

“晚安。”

“晚安……”

陆期去洗澡了，许欢嚼着这两个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