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波折

“许欢。”

“别来跟我，我自己能走。”

许欢以为自己很绝情，但还是往后看了一眼。

陆期逆着光走过来，背挺得笔直。

可是陆期的背，这次为走不动而蹲下来的许欢弯了下来。

“你还没有清醒，我们回你家好不好？”陆期温和地问。

“不好，”许欢赌气道，“你走，我对你没兴趣。”

陆期心下一慌，佯装镇定地说：“许欢，就当是报答吧，你帮我那么多次了，我也帮你一次。”

许欢又说：“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陆期手指有点抖：“许欢，为什么要提这个？我不喜欢。”

“你干嘛不喜欢。”

都这样了，你干嘛不愿意说喜欢我。

仅剩的那一点理智又开始折磨她了，许欢意识到，陆期很少说“不”，可是现在却用上了。

但是她喝醉了，再说什么，陆期肯定也不会放心上吧。

陆期有点生气：“许欢，这么晚不能在外面待着了。”

“你回去，我躺这儿睡觉。”许欢胡搅蛮缠道。

陆期装作要走，许欢还真的坐了下来。

靠着栏杆，许欢抬头对天空说：“你伤好了吧，好了我就不管了。”

“许欢，”陆期转过身迈向她，话里有点哭腔，“没有好，现在还痛。许欢，我是跑着来找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对我？”

句句刺着许欢的心脏。许欢低下头。

“你说我怎么面对你。”

陆期靠近她，声音有些抖：“就比如，告诉沈揽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陆期红了眼眶。

可是等你亲口告诉我了，我才能找到理由来爱你。

即使那个你不完整也是你，我能看到一点就要爱一点。

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我意识到你给我的东西都好特别，我想抓住。

可是你能给我一个真实的你吗。

“许欢……”

“她肯定不会离开我，你离开我了我受不了。”

“为什么我非要离开你？许欢，我想陪着你。”

“你是想吊着我吧。”

陆期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只是懊悔。她应该和许欢说清楚的。

现在不能说。说了之后许欢绝对不愿意相信。

许欢站起身挥挥手，准备离开。

陆期还是上前想扶她。

“别靠近我了。我害怕。”许欢几乎是在求她。

陆期听她那语气听得直掉眼泪。

“可是我好担心你。”

许欢藏着这么多痛苦却还不让陆期知道，陆期记在心里，却始终没有身份上前去安慰她。

“哎哟，我说个什么了你就哭，真是哭包，”许欢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去擦她的脸，“你不是还疼吗？我们打个车回去。”

见许欢还接受她，陆期带着许欢下楼。

陆期有伤，本就走得艰难，许欢又在后面需要她带，她只能强行忍着。

一阵“呼啦”声响起，沈揽星收拾好瓶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陆期……”

陆期连忙“嘘”了一声，小声说：“这楼的声控灯好像坏了，你把手电筒打开。”

沈揽星照做了。

陆期每下一步楼梯就要看一眼许欢，直到脚踝越来越痛，她不得不让沈揽星拉上许欢，自己说去下一层探路。

结果声控灯都不亮了。陆期回头一看，满是黑暗。这栋楼就在刚刚停电了。

她望着一大片黑暗，心里怕得要命，坐在台阶上等沈揽星下来。

手电筒的光映在陆期侧脸上。

“陆期？你怎么坐在那儿？”

“我不敢走了。”陆期说。

“行，你等会儿，许欢走得慢。”

陆期的手摸向脚踝，也不知道那天许欢怎么按的，她一按就吸一口冷气。

只能先疼着了。

陆期摸摸口袋，还好，她摸到了一瓶喷雾。

好像是许欢给的，她一直在用。

许欢……

陆期找到了救命稻草，摇了两下喷在脚踝上，感觉不那么疼了，又去找那点光。

沈揽星带着许欢到了拐角，看到陆期在喷药，心里很复杂：“你伤还没好啊。”

“嗯，不过没事。”陆期说着就想牵上许欢。

“我来吧，你拿手机，”沈揽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还怕黑。”

陆期欲言又止，接过了手机。

“怪我，我不应该让她喝那么多的。”

“喝了也好，”陆期说，“这样心里就不会藏事了。”

陆勇对妈妈的恨也是。

“可是你准备怎么办？”

“我，跟她一起。”

沈揽星想锤爆许欢狗头。

陆期都这样了，许欢怎么还是不领情。非要陆期这个时候表白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表白，沈揽星作为一个局外人都觉得不可能。她还是觉得这两个人还需要经历更多的磨练。

“到一楼了。”

望着楼外灯火通明，陆期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和许欢回家，沈揽星，你……”

“我自己走，你照顾好她。”

陆期点点头。

“陆期，你还怕黑啊。”许欢忽然问。

“我不怕。”

陆期不想在她面前再加一个软弱的标签了。她也想学会照顾许欢。

“我家那边没开灯的。”

陆期还是问：“一个也没有吗？”

“嗯，”许欢说，“我的意思是你能自己走就自己走。你不走我走了。”

许欢迈出一步，陆期又拉住了她，只能示弱：

“许欢。可是我会疼。”

听见陆期这样说了，许欢装不出释然，拉紧她说：“那我们一起。”

坐车坐了很长时间才到家，许欢忍了一路，到家打开了门就往卫生间跑。

陆期结账后连忙下车，错愕地发现，这里的灯明明都开着……

许欢几乎是飞跑进了家，陆期路过几个惊讶的孩子，跑到许欢家门前，发现她连门都没有关。

她该有多难受……

“许欢，你在哪，”陆期看着一片黑，声音有点紧张了，“我……”

好黑。陆期都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里，许欢怎么摸着卫生间的。

@sohu.com...听到一阵呕吐声，陆期也不管那么多了，摸索了一下，强忍着恐惧在黑暗里跑向许欢声音发出的地方。

“砰。”

陆期连忙抚脚踝，听到呕吐声又大了，终于摸着了卫生间找到许欢。

“许欢……”

“别来！咳……”

许欢吐得眼泪快出来，陆期就在一旁找灯的开关。被一块碎玻璃划破了手指后，陆期总算摸到了灯，还摸到了纸巾盒，靠近许欢给她擦嘴。

“难闻死了，你赶紧走。”许欢说。

“胃里难受吗？”陆期问。

“你走。”

“许欢，这样很难受的。”陆期也有点气。

她也这样过，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给我擦。我要刷牙。”

陆期安静地给她擦完，等她刷了牙想去扶她，结果许欢松开她的手，一路跑到床边就睡过去了。

陆期回到卫生间，发现许欢明明醉着却还开了换气。

看着这一切，陆期洗漱过后已经十一点了。

关掉换气，陆期准备去睡沙发。

躺在沙发上，陆期困，但是也睡不着，拿起手机给沈揽星发了一句到家了，没再看手机。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陆期的胃突然有点疼了。

她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吃饭才疼，现在只捂着胃祈求它别和脚踝一样疼那么久。

要不然就没办法顾住许欢了。

“陆期，你知道吗……”

许欢好像在说梦话。陆期静静听着。

“为什么要对你没兴趣呢，我对你有兴趣那还得了？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心里也在流血。”

“可我怎么样才能表达我很伤心呢？这个问题，你以后再想吧。”

“我胃里……是挺难受……晕……”

陆期默默起身坐了一会儿，打算去厨房给许欢煮醒酒茶。

打开灯找到用料，陆期开了火，煮着煮着就掉了眼泪。

好心疼，也好生气。

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陆期刚要回头，许欢的气息已经萦绕在她的鼻尖。

“你在干嘛，你又哭。”

还带着酒气。

随后许欢搂住了她，头放在她肩上，似乎在享受片刻的欢愉。

“许欢，我在煮醒酒茶。”

“十二点了，你不怕黑？”

“不怕。”

许欢又笑。

“那我怕你怕黑。”

陆期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许欢和夜色都很撩人，但她必须守着，等茶煮好。

估计着时间快到了，陆期把火灭掉，打开锅盖，闻着味道就知道可以喝了，摸到许欢的手想让她松开。

“许欢，茶熬好了，你先松开我。”

“你不要我抱你吗。”许欢有点委屈。

“等喝完，喝完再抱。”

“哦。”

许欢松开了手，陆期把醒酒茶盛到碗里，关上灯摸黑走了出去。

找到餐桌，陆期回头找许欢。

听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陆期的眼前亮了起来。

许欢开的灯很柔和，她没有被闪到眼睛。

“这个光，浪漫吗？”许欢问。

“嗯。”

陆期胃还疼，简单地回答了一声。

“我不想醒，我想死。”许欢又说。

我想死在只有你的温柔乡。

我还想抱你。

“醒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许欢，这次要听我的。”陆期说。

“不听。我要睡觉。”

“那醒酒茶怎么办？”

“明天再说。”

“好……好吧。”

陆期也想睡觉了，伸手想去关灯，却被许欢从背后一把抱住。

“陆期。抱我。”

许欢终究圈住了她的腰。许欢还想起陆期曾锁过她的心魂，那一缕一缕的，化成烟直往上飘，稍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陆期想用一如既往的冰冷将许欢推开……而许欢的身影绰绰约约，那只手也太过温柔。温柔到，她要化了。

双臂放松了下来。

“嗯。”

许欢抱得更紧了。

“陆期。”

我好喜欢你。

你为什么，就是不给我答复。这一秒我在你身边，下一秒也许我就坐在群星中。

“……怎么了？”

“期……”

听着许欢微醺般的声音，陆期心动至极，却不敢再回答了。

许欢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我好想……”

陆期想松开她。

“我想看看你锁骨。”

许欢的暧昧已经藏不住了，陆期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说：“我有点累，我们先睡觉吧。”

“好吧。”

许欢很快收了手，陆期心里却意外地落了空。

陆期扶着许欢到了卧室，许欢躺了下去，连衣服也没有脱。

“许欢，这样酒气重，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没力气了，你给我脱。”许欢说。

陆期犹豫了一下，上前解开许欢的外套。

“毛衣要脱吗？”

“要。”

陆期把她的袖子提起，许欢条件反射似的把左手袖子按下去：“不脱了，我睡沙发。”

陆期两只手按下她：“你自己脱吧，我出去。”

“出去了别乱跑。”

“嗯。”

等了一会儿，许欢喊好了，陆期才进门。

“躺这儿。我给你按按。别问那么多，我清醒了。你休息一会儿。”

陆期不放心：“真的？”

“嗯。”

许欢起身换了件薄衣服。

“刚才挺丢脸的，别再想了。”许欢边按边说。

“不会……嘶！”

许欢连忙问：“碰到哪儿了？”

“说不清楚，好像很肿。”

“本来能养好的，又跑肿了。”许欢又换了按法，过了一会儿下床找矿泉水瓶。

“很晚了，我们睡吧，明天早上再冰敷也可以……”陆期的声音渐渐小了。

胃也没有那么疼了，先睡会儿。

许欢只好给她喷了点药，和她背对背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陆期醒得比许欢早，只不过浑身酸痛。

那种感觉还在持续，而且有点猛烈。陆期条件反射似的连忙下床，差点跌倒，但还是要去烧水。

许欢被吵醒了：“醒这么早吗？”

“不，我胃疼……”

许欢连忙起身，看到陆期烧完水就进了房间，捂着胃疼痛难忍。

许欢让她躺下来，出房间看了看屋子，想回忆昨晚的事，但还是头痛。

陆期疼得实在难受，只好喊了一声：

“许欢……”

许欢回到房间，看陆期脸色苍白，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发作了？”

不对，是不是照顾她照顾成这样了。

许欢握住陆期的手。

“是，”陆期疼得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昨晚就有一点，现在……好……好疼！许欢，你先陪我……”

这下轮到许欢自责了，握着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嘶……”陆期翻了个身，又是疼得直叫许欢的名字。

“我在，陆期，我在。”许欢心情复杂地答应她。

“家里有止痛药吗？”

“有，我现在给你拿。”

“我刚才烧水了，”陆期说，“你等水烧开，晾……嘶……”

陆期的手又紧了。

“我知道了，我会陪你的。”许欢看她痛成这样，实在难受。

“我这会儿疼得轻，许欢，你先晾点茶。”

“好。”许欢连忙出去倒茶，以最快的速度找止痛药，进了房间。

看到陆期头上冒出冷汗，许欢兑成温水递给她：“陆期，吃吧。”

陆期接过药急忙吃了下去。随后又抓了会儿许欢的手，渐渐睡着了。

许欢心疼得厉害，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个冰袋，放在了陆期脚踝上。

随后就守在她身旁，观察她身子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许欢想趁她睡熟了偷偷牵起她，却感觉她的手指不太光滑，抓起她的手仔细看才发现有道很深的小伤口，现在还流着血。

是不是在卫生间划伤的？

许欢打碎玻璃的那天她都快疯了，甚至把玻璃一块一块地放在各个经常碰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神经病什么，只是希望自己会碰到玻璃，再留一道疤。

结果一天过后，陆期碰到了……还是在为许欢找纸的时候。

许欢眼前有了水雾。

陆期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这么优秀，这么耀眼，明明可以遇见更好的人，值得为我这种人受这么多伤吗……

许欢松开陆期的手，她手指动了一下，竟然悠悠转醒。

“许欢。”

“还疼吗？”

“不疼了，”陆期揉揉眼睛，“我想坐沙发上。”

“走。”

“等等，我脚上放的……”

“冰袋。”许欢把冰袋拿开，想抱陆期却又停了下来。

陆期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踮起脚下了床。

许欢想着昨晚的话，还是不动。

陆期还不习惯突如其来的疼痛，走一步就差点要摔，许欢接过她后犹豫了一下，只好再抱起她。

“再喷喷药，别乱跑了。”

“这瓶药很好用。”

“昨晚自己用了？”许欢问。

“嗯。”

许欢也不能往下细究。在陆期脚踝上喷了几遍药，又按摩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去找棉签。

许欢拿着碘酒和棉签走过来，看到陆期在抚着手指，坐在她身边说：“来，我包扎一下。”

“好。”

许欢拿起棉签沾了沾碘酒，在陆期伤口上轻轻滚了几圈，血就染到了棉签上。

陆期眼中隐忍至极。

“贴上创可贴就没事了。”许欢看着她说。

“好。”

沈揽星这时给许欢发了消息。

许欢收起了棉签和碘酒，打开手机。

“许欢，有些事你得明白。”

“我早明白了。”

“陆期昨晚真的用尽全力在关照你。”

“嗯我知道。”

“她说自己先去探路，但实际上怕黑，脚伤还没好，坐在那里喷了点药后又想接你。”

“她一向睡得早，昨晚折腾得十一点了才给我发消息。”

“许欢，你再不对她好，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了。”

沈揽星有在认真说。许欢望着陆期，沉默了。

许欢又能以什么身份对她好呢。

放下手机，许欢把创可贴递给陆期。想对陆期说点什么，陆期却先问：“要吃饭吗？”

“吃。现在……怎么十点了？”

“我刚才太浪费时间。”陆期有点不好意思。

“嗯，确实。”许欢故意说。

陆期愣了一下。没想到许欢会这么说。

许欢又问：

“昨晚你到底走了没有？”

“没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怎么把我带下去的？”许欢想理清事件，“揽星呢？”

“她自己回去了。”

“真惨。”

许欢不敢直面伤疤了，她感觉问再多也是徒劳。她抓着头发只恨陆期的伤又不能完全好。

许欢一烦就喜欢抓头发，这点陆期还是清楚的，轻声说：“不用烦躁，我昨晚也想好了，只因为是你。”

这句话和许欢曾经说的如出一辙。

许欢望着她的双眼，突然，也想变得和她一样。

陆期，人人皆知你温柔明朗，人人听闻你翩若惊鸿。

好像你就不会为什么留恋似的。

可是你就是为我停留了。在岁月的长河中，你只是轻轻掠过水面，我却海浪滔天。

陆期好想尝一尝许欢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忍与渴望。

她总觉得自己不争气，没办法找一个好的理由给许欢一个答复，让许欢难受了。

手机响了两声，许欢收回视线打开看了看，是初中同学邀请她了，想打一局游戏。

许欢想着听听他们的声音也正好缓解心情，说了一句：

“有同学邀请我了，我要打游戏。”

“什么时候的同学？”陆期掩住心底的失落问。

“初中。”

“要我回避一下吗？”

“你别说话就行。”

陆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