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帝子羲琛

蕴灵池边四季如春，里面飘着无数的金色莲花，每一朵莲花都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其中有一朵注定与众不同，因为它体内凝聚着帝君的心头血。

这一早，很多神官都聚集在这里。

“过来了过来了！它飘过来了！”有人激动的喊。

“帝君的血，帝子的羽，红莲的花瓣，加上毓仙草，凤羽花，凝碧露，三青叶等天地珍宝，不知能培育出什么样的神？”

“快看快看，出来了！小殿下诞生了！”

莲花的金色花瓣渐渐凋零，露出了里面的婴儿。

婴儿迅速成长着，身体渐渐成型。而与此同时，蕴灵池里的水变得枯竭，其余的金色荷花变得更加衰竭。

“这……帝君动用了禁咒！”

神族产生后代与人类不同，只需将双方父母的心头血融在一起滴入蕴灵池中，并打入神力或加入其他天地间的稀宝，就能孕育出新的神明。

一代又一代，如此衍生出优秀的血脉后裔。

在诸神的贺礼中，金莲中央的婴儿几乎在短暂时间里度过数不清的春秋岁月，躯体肉眼可见地长大，长到半人高的时候，身上那层朦胧的光渐渐散去，开始出现人形的轮廓。

“啊这，帝君动用此等逆天禁术，是否有悖天道?”

“嘘!帝君行事，我等小仙岂有插嘴的余地?”

诸神中有躁动者，亦在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高声提出质疑。

帝君德高望重，这般做法，定然有他的道理。

这时，暗神九箫朗声大笑一声，他衣袂微动，足尖点水，划在池边，摘了片荷叶，盖在新生儿的身上，质地如同翠玉的乳白色荷叶融化在婴儿身上，形成了简单的衣服。

诸神啧啧称奇，“不愧是暗神大人。”

九箫不曾理会众人，反倒挑眉朝着人群里的少年，道:“小青阙，到哥哥身边来。”

青阙摇头，“我不。我要等云煌哥哥一起。”

九箫的笑容意味深长，以玉箫抵着下颌，轻叹一声，“云煌啊……怕是来不了了。”

“哦，为何?”青阙不解。

正在此时，一声“帝君来了”，打断二人对话。

“帝君。”神官们纷纷让道。

踏风而来的是一个黑发男子，他穿着低调的玄色长袍，身上的气场却让人不容忽视。

帝君缓步走着，却瞬间移到了蕴灵池边，看着新生儿长出扑泄在肩后的蓝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戴着扳指的手轻覆在新生儿的头上，那满头蓝发竟染上霜华，蜕变成了银白色。

诸位神官看着帝君的一系列动作，都屏声敛息，不敢妄动。

帝君又细细刻画了他的眉眼，从头到脚，看到不满意的地方都改造了一番。

“该醒了，吾儿。”帝君沉声道。

新生儿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迷茫混沌。

帝君却在看到他左金右蓝的瞳色之后，蓦然升起怒气。

帝君遂伸手抹去了原本的瞳色，落下时已经是清一色的金色。

神族特有的黄金瞳！

而后，帝君朝着诸位神官宣布：“从今往后，神境只有一位少帝，本尊只有一个儿子，此后，他，便是羲琛。”

“这……”神官们之间可谓是直接炸开了。

帝君这是想偷梁换柱，亲手制作出一个相似的人，取代正主。

帝君走后，原地仍然争论不休。

“少帝殿下虽然犯了错，可这也太……残忍了吧！”

“我们难道要尊这样一个冒牌货为主？你说呢，暗神殿下？”

“只要他是个美人儿，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暗神手上折扇转了个圈，暗金色的眸子晦暗不明，笑意愈深。

众人看九箫玩世不恭的笑容，纷纷退避三尺。

“本神寻欢作乐去了！”

打了声招呼，暗神大步离开。

如今的天庭，是该整整了。

两匹独角兽恰恰从旁边经过，它们通体雪白，唯有头上的独角，一只宛如白玉，洁白无瑕，另一只则是布满璀璨的星空紫。

这是帝玄阁主独有的坐骑，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千瞳。然而，诸神不解的是，帝玄阁主偏爱小白。

两只独角兽并排而来，都坐了人。

众人皆知，帝玄阁主的独角兽只与神境的琴师分享。

那个新生儿原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看到云煌的刹那，寂寞的眼睛里有了色彩。

羲琛缓步走向独角兽，几步后竟直接肩胛骨下生出双翼，飞了过去。

不经世事的脸上出现一种纯真的笑容，“阁主哥哥，要抱抱！”羲琛落在独角兽前，微仰着头，张开了双臂。

在场的诸位神明表情皆是片刻诧异，竟有些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希望发生点什么。

神境皆知，帝玄阁主生性冷淡，虽是后晋升上来的凡神，但一直深受帝君器重。

现在这个冒牌小殿下居然要帝玄阁主抱抱？！实在荒唐。

云煌在小孩细致的面容上扫了几眼，微微皱了眉。

“呵。”琴师冷淡的笑了一声。“有趣。”

泠舟月身后背负着七弦古琴，翻身一跃，从独角兽上落下来。

羲琛似乎有点儿怕他，本能的拢了拢翅，往后缩了缩，眨着金眸，面露茫然，道:“你……你是谁?”

帝君在制作这个人偶时，将羲痕的记忆同时灌输进去，但也不是万无一失，譬如泠舟月此人生性清冷，沉默寡言，羲痕与之并无交集，这个伪造的神明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泠舟月伸手探去，毫不客气的抓住了羲琛来不及收回的神翼。回头朝帝玄阁主点了点头，“做工精良，与真品相似。”

“阁主哥哥……”小孩眼泪汪汪，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好不可怜。

“你既然认得我，看来，帝君把他的记忆也给了你。”帝玄阁主冷淡道，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帝君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不过残次品……终究是替代品。”

“月儿，过来，走了。”

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羲琛的身子慢慢蜷缩成了一团，神翼把自己孱弱的身体包裹住，眼底却一抹幽暗闪过。

片刻后羲琛转回头，又是纯净的笑容，“各位大人，我要去见父亲，你们可有谁一起同行？”

诸神竟纷纷退避三尺。他们或有敬重帝君或者少帝，但谁也不会把这个冒牌货当回事。

羲琛一时愣在原地。

*

苏临挥舞着光翼，飞在空中，脚底下是密密麻麻的怪物。

这些怪物全身都是鲜艳的红色，却能清晰的看出它们身上的肌理，像是被残忍剥去外层的皮一样。

符涣的身上装备了造型简陋的翅膀，看着沉重不堪，但飞起来却格外轻盈。

符涣回头望了眼，“跟紧我，这些魔兽可不是好惹的。”

苏临闻言，跟在符涣后面，极速飞去。

符涣飞的极不靠谱，上下颠倒，苏临跟着头晕目眩，差点儿吐了。

“幸好它们不会飞。”苏临庆幸着。

符涣却疑惑道：“它们会啊，谁告诉你它们不会飞的？”

苏临面部一瞬僵硬。

“你不早说!!”早知如此，他们两人断不会还在这慢悠悠地谈天说地。

低头扫视过去，红色的怪物肋下分出薄薄的一层，变成丑陋的翅膀，歪歪扭扭的离开了地面。

符涣一个俯冲加速，回头喊道:“愣着干什么？”

“啊？”苏临这才收回视线，符涣早就跑了好远。

“你等等我啊！”

没想到符涣溜的那么快，苏临一瞬间手忙脚乱，但好在熟悉了光翼，很快就控制住身体，沿着弧度滑飞出去，甩下那些怪物好大一截。

紧跟着符涣，来到一个洁白的平台。

这里仍然完好，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掌心，低头，这里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很多避难的人。

人们看到符涣，仿佛看到了救星。完全忽略了苏临，绕到符涣身边，洋溢着热情的目光紧随其后，纷纷道：“符涣大人，您回来啦！”

符涣卸下身上怪异的翅膀，随口一问：“嗯。城主呢？闭关出来了没？”

听到“城主”二字，人们喜悦的面庞纷纷灰暗下去。

符涣脸色一沉，若没有城主，雪夜城的琉璃罩就打不开，就无法保证城民的安全。

“她人呢？我去找她！”符涣道，重新打算穿戴起翅膀。

然而场面一片寂静。

符涣眸子微眯，扫过城民：“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在顾虑什么？”

苏临感觉气氛不大对的时候，一个幼小的女孩子怯生生的从大人后面冒出了头，

纯黑的眸子纯粹脆弱，她道：“城主大人在……碧溪谷。”

尽管她刚开口已经被大人捂住了嘴巴，但还是迅速说完了话。小女孩被父母一下子推倒在地。

“叛徒！”人群中有人唾骂。

小女孩瑟瑟发抖，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苏临不解，这些人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

明明很尊敬符涣，为什么一提到城主就变了一副面孔？

难道城主和符涣之间还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雪夜城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好了！魔族的赤发鬼快要攻进来了！门前的阵法快要抵挡不住了！”

原来这些红色怪物叫赤发鬼。苏临心想，默不作声的躲在人群后面。苏临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好了。

这句话无疑在人群中砸下一个重磅炸弹，全场静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符涣身上，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命令。

符涣冷声道：“我去叫城主出来。”

“不可！城主……城主决不可以露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持着古朴的龙头拐杖拦在前面。

“神族祭典的时间还没有过去，神明大人一定会下来救助我族女子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年轻女子出声附和。

符涣忽然神色怪异，问：“你们信神？”

“那是自然。”

“符涣大人你什么意思？休要亵渎神明大人。”老人质问。

符涣笑了一声，但眸色很冷：“那神的话，你们听吗？”

他的瞳色突然变成金色，目光触及之处都产生了一种威压，在场的人竟都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跪下，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神明大人的黄金瞳？”老者惊讶道，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眼角竟流出了浊泪。

其余人也都不可思议，毕竟，平时都穿着随意，不修边幅，平易近人的符涣大人，没想到居然是神！

突然，天空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仿佛不散的乌云，笼罩了所有人的头顶。

赤发鬼，来了。

“符涣大人，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城民惊恐万状，不停磕头。

“停下！”符涣厉声喝道，“现在，站起来。”

所有人的身体仿佛提线木偶，顺着他的指令而动。

“所有人，去碧溪谷。”符涣道。

“不可以！我宁愿死，也不去扰了城主大人的清修！”人群中竟有人从这种被操控的状态清醒过来。

符涣似乎遭到了反噬，虚扶了下胸口，嘴角出现血丝。

展现黄金瞳似乎极其消耗体力，符涣的气息有些不稳。

符涣质问道：“青木灵做了什么？让你们维护至此！”

众人脸色煞白。

青木灵，是雪夜城主的尊号，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胆敢直呼她的姓名。

恰在此时，一声幽幽的叹息。

“符涣，我来了，我知道你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