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随，我们结婚吧

1）

“……癌症。”

阿随和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正在洗菜，像是没听到那样不暂停手上的动作。水流哗、哗、哗，略过青嫩的菜叶，也掠走我手里的温度。

阿随沉默了一会，从背后抱住我，她的鼻息吐在我的后颈，痒丝丝的。

随后痒变成了痛，滚烫的液体滑入我的衣领，直直地灼烧至心脏。

晚饭是很简单的两个菜，青菜肉丝，红烧汪刺。我们的话都比往常少，吃了一点，阿随把病情诊断书递给我。

肝癌晚期。

肝癌。

晚期。

我强撑着自己，回过一点神来，强装镇定对她说，没事的随宝，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随只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她像是犹豫很久，最后磨磨蹭蹭走过来，坐在我的腿上。回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在一起九年多，整体上是我更为主动，尤其是白天。今天享受了她两次亲近，很是难得。

可是一想到这亲近是因为什么，又感到那样的沉重。

她像是忽然轻了好多，我搂紧她。阿随整个人紧紧贴着我，用力圈紧我。我有些失神，好像再用力，都突然无法证明彼此真切的存在。

我猜阿随哭了。

可是没有，她只是微微转头，有些白皙的脸上带有温度的红，嘴角微弯，无限温柔地看着我。

看着我。

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温柔，掩饰着夹一夹青菜到她嘴里，她嚼两下，吞下去，说要肉。

我又夹一筷子肉，她咬过，然后俯身稳住我的唇。

阿随，阿随。要是有一天我想不起你的味道了，我还可以给自己做一盘青菜肉丝，但那时的味道一定不是今天的味道了。盐加少了，可我却不知道少了多少。

我吮着她的唇齿，贪婪地掠夺着每一丝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味道。我如此害怕遗忘。

她的唇一如往日甘甜。

那晚我们似乎都吃的不多，我在阿随红着脸蒙住我的眼睛后，如此自然的会意。

而后极尽温柔地进入她。

她高潮地很快，又不一会因为劳累沉沉睡去了。我拥她拥得异常紧，仿佛松手的下一个瞬间，她就会消失不见。阿随是真的很倦了，我给她整理后续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醒来。

夜不知不觉深了，我在一片黑暗中盯紧她的轮廓，作为半个知名导演，选演员时得对一个人的容貌做出非常精确的评价。只是眼前的人，是我无论如何都不知如何分类如何评价的。

非要硬说，她脸上总是带着一点俏皮的孩子气，混杂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风韵。

我看不清。

用一句非常喜欢的歌词形容，大抵是，“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突然打在枕头上。可我不敢动，我怕吵醒阿随，她前些日子都睡的很不安稳。

她身体出问题大抵是在两个月前。

起初还好，只是说不舒服，没什么胃口，当时就带她去医院，折腾了一个下午，说没有问题，只是过度劳累，要注意调养。

我心想我去你*的过度劳累，我怎么舍得让我的爱人在外面过度劳累。

过了一个星期，她还是不舒服，虽然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不放心，带她去看了个老中医。老中医一把脉，眉一皱，什么都没说，开了几贴药说先吃着，过两周再来看看。

喂阿随吃药真是件艰难的事情，我不在家，保姆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让她乖乖吃药。那段时间我每次拍完当天的片段就赶回家，好在那时离家也近，坐直升机半个钟头的路程。

过完那两周老中医吩咐我带阿随再去做个检查，越全面越好。

我们去了，等了几天的结果报告，看到结果说没事我还安慰阿随，说应该只是小毛病，养养就好了。头一个星期我就让她把工作辞了，她全天闲着，被我抓着锻炼。

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几周，今天实在是太忙，剧组的两个头牌间闹了大矛盾，不得不由我出面调解。今天阿随只能自己去拿检查报告。

她进门的那一刻我在厨房喊她的名字，她没有说话，像是有所预感，于是我渐渐渐渐，沉默下来。

我凑近阿随的发梢，贪婪的渴望着，再多一点，多记得一点，她的味道。那是她用了很久的洗发水香气，只有我知道其中还混杂着她的体香。

只是那牌子的洗发水厂家似乎破了产。我暗自考虑是否要多买上几箱以后留着记忆。想了很久很久，在一如既往地凉静夜色里作出决定，想，算了。

反正……

我微微抚摸她的发梢，像是感受到我的动作，阿随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咕嚷一句，“小默……”

“我在。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借着窗外透进半缕寡薄的月光，眼里必定灼烧着万丈柔情。

“随宝，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