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来晚了……”

吃完饭后，季雨时又拉着谢辞玩儿了一会儿，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晚点回去估计路上不太安全。

“外婆，谢辞哥哥今天晚上可以住我们家吗？”

季雨时玩儿累了，靠在谢辞背上，一脸天真地问。

坐在沙发上的外婆一愣，虽然从刚刚的谈话中对谢辞这个孩子有些了解，也知道了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但毕竟是第一次来他们家，而且怎么说都是个陌生人，她有些为难。

“这、这就要看谢辞哥哥愿不愿意了……”

谢辞抿了抿唇瓣，扭头温声对季雨时说，“哥哥今晚就不留下了，改天再来看你，或者你哪天有时间来找哥哥也行，好吗？”

“为什么啊……不要啊……”季雨时一听，脸蛋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哭唧唧地说：“哥哥你一个人在家难道不害怕吗？你留在我们家，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谢辞能从他琥珀色的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也知道他是真心不希望自己离开。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他脑袋，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哥哥今天回去真的是有急事，小时这么懂事的孩子，改天哥哥一定陪你玩儿好不好？”

季雨时鼓了鼓腮帮子，虽然不太愿意，但也没有办法。

他突然转过身去，低头偷偷抹去眼泪，然后转过来，伸出手说：“那我们拉钩，你不许骗我，谁骗谁就是小狗！”

“好，没问题。”

谢辞与他拉钩，然后季雨时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外婆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家孙子，然后无奈摇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这里距离谢辞家还需要三个马路，这么小的孩子走夜路，她有点担心，于是想着送谢辞，但被拒绝了。

“不用了外婆，这里离我家也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外婆依旧有些为难，怎么说谢辞都是他们一家的恩人，她实在不放心。

谢辞坚决地摇头，往电梯口走去，摆了摆手，说；“真不用，您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说完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出了小区，一股冷风吹来，谢辞冻得一激灵，深吸一口气，然后迎着寒风跑回了家。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见到季雨时，两人也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季雨时胆子很小，有事会被同龄人欺负，谢辞会出手将其他小孩吓走，并告诉他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谢辞去医院看望母亲，季雨时也要跟着，路过花店时，还要学人家大人买一束康乃馨，可惜事与愿违，谢辞母亲病得越发重了。

“哥哥别伤心……”

这天，两人从医院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到隔壁的公园里，谢辞颓然地坐在长椅上，季雨时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脸上这么难看的谢辞，他虽然胆子小，却也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谢辞捏着手里的病历单，心里茫然一片，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结果出来的这一刻，他还是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中。

今天虽然有太阳，可大部分光芒都被阴云遮挡，整个天空看起来雾蒙蒙的，谈不上敞亮。

谢辞低着头坐在长椅上，他现在没什么心情，甚至没心情搭理季雨时。

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谢辞露出在外面的手都快要冻僵了，指节泛着红。

季雨时蹙着眉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在谢辞身前茫然又无措。

突然，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谢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他人了。

“季雨时？！季雨时？！”

谢辞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见季雨时的身影，他站起来开始在附近寻找，可惜找了半天都没有找见。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出，谢辞顿时慌了神。

他、他不会把季雨时弄丢了吧？

这个意思想魔爪一般从脚下生出，差点扼制住他咽喉不能呼吸，他开始发疯了般寻找季雨时。

“季雨时——！你在哪——！”

就在谢辞慌忙找人时，忽然感觉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猛得转过身。

“哥哥！”

季雨时跳起来抱住他，将刚刚在便利店买来的糖果塞到他手里，嗓音闷闷地说：“哥哥你别伤心……吃糖……”

谢辞彻底愣在原地，手里的糖果上还带着季雨时的体温，他反手紧紧抱住季雨时，失魂落魄地说：

“好，还好……还好你没丢……刚刚吓死我了……”

两人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儿，天太冷了，于是就回家了。

过年的时候，季雨时从他们家拿了好多吃的玩的过来，谢辞看到那些东西后真是感激不尽。

“哥哥！我爸爸妈妈说年后就接我回盐城！”

季雨时穿着新衣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谢辞愣住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令他措手不及。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季雨时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哥哥……？”

“啊没事。”谢辞蹲下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很好啊，以后你就可以每天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了。”

季雨时点点头，随后又露出忧郁的神情，抬头看向谢辞。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外婆……舍不得好多人……”

谢辞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舍不得的，你只是暂时离开，我们也不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以后等你长大了，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哥哥啊。”

这话他当时纯属是哄小孩，没想到这孩子到时认真。

“好，我们拉钩，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找哥哥，哥哥也不要忘记小时。”

“好。”

谢辞伸出手与他拉钩，墙壁上投映出两只手拉钩的场景。

季雨时告诉他说二月最后一天他父母就会把他接走，所以希望那天谢辞来送他。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到了约定那天。

那天谢辞起得很早，还给季雨时准备了小贺卡，可惜中途医院打来电话，说他母亲出了点意外。

等他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被送走了，而他也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那孩子是谁啊？怎么最近总是见他一个人来医院，他家里是有人生病了吗？”

“快别说了，他母亲癌症晚期，人刚走……”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周围传来闲言碎语，谢辞如坠冰窟，整个脚底都像灌了铅一般，他走得很慢。

从护士手中接过病历单和死亡证明后，他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走出医院，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了。

谢辞摸了摸口袋，发现写好的贺卡还没有送出去，他立马反应过来，往季雨时小区门口跑。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在十五分钟之前，季雨时被他爸爸妈妈接走了。

谢辞再也绷不住情绪，失声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季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