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位卑微的父亲

苏越凌松了一口气，她看蓝菁镇定自若的样子，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喝醉了口齿不清，所以她没有听清楚吧……”

苏越凌看着蓝菁在电脑上处理文件，自己就呆呆地站在一旁，看出了神。

蓝菁忽然出声：“最近学业负担会加重很多吧？”

“嗯……是重了一些……”

这次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明的喜欢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除了必要的生活之外就是听课、刷题、刷题、听课，高度重合的生活轨迹总让她有一种时间过得特别快的错觉。

这天中午放学之后顾锦程有一道数学题总是理不顺思路，苏越凌看他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总是紧绷着神经，于是和他一起讨论了一下。

讨论出结果之后顾锦程立马就开始埋头演算，苏越凌站在顾锦程旁边看了十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出：“你中午不回家吗？”

顾锦程抬眼，眼睛上爬满了血丝，她又看了看顾锦程桌上那两杯光是今早喝的美式空杯子，道：“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吧，你的眼睛好多血丝啊。”

顾锦程微微抬头，眼睛似乎湿润了，一个平时有点高冷的男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点哭腔：“不行！还有两个星期就期末考试了，以我现在的状态，连年级前十都悬，我爸妈给我的目标是至少进全市联考前十。”

苏越凌虽然不理解，但是他直到成绩好像就是顾锦程的命，看着顾锦程明明已经足够优秀了却还是被成绩逼得寝食难安，她有时还会庆幸自己的父母并没有那么关心自己。

苏越凌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说：“锦程，要不你……去看一下医生吧？”

顾锦程停下烦躁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手，顿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幽幽地回答：“你也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是吗？”

“也？”苏越凌下意识反问。

苏越凌的语气还算镇定：“何云止也让我去看心理医生，不过我没事，只是压力有点大。等期末考结束了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越凌心里还有话要说，可是转念一想，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和价值观都不一样，她和顾锦程也只是同桌而已，按理来说不该过多干涉人家。

“那什么，你需要我给你带些什么吗？”

顾锦程眼睛还一直盯在演算的草稿纸上：“方便的话，帮我带两杯冰美式吧。”

苏越凌答应了一声就出校门去了，她一看周围，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明明热闹非凡的校门现在冷清到她都快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校门外的两棵老榕树上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太阳透过稀疏的树叶的空隙射下斑驳的影子，看起来很安静，很不真实。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在家里睡觉或者在教室里做题。

反应过来之后甚至把自己吓了一跳，伴着声声鸟鸣的某一瞬间，她好像理解了顾锦程。

但是，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现在就算马上打车回到她的住处，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又要来学校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挺累的，于是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随便对付了一顿午饭。

吃完午饭也差不多是时间了，她去冷饮店想点两杯冰美式。可是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店员无奈地说了一句：“大叔，我们这里真的没有零钱了，您要么就多点两杯，要么就去其他地方换了零钱再来吧。”

那个手里握着一张百元大钞的大叔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了，衣服虽然干净，但是看得出已经很旧了。他给苏越凌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像是开家长会的时候看到的某位班里存在感很低的同学的家长。

她拿着已经打开的付款码走上前：“叔叔，他们现在大多都是电子支付，不然我先帮您付一下吧。”

店员当然乐意，那位大叔愣了一下，可是已经跑了隔壁两家店里都没有换到零钱的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那……谢谢你啊。”

苏越凌让店员扫了自己的支付码，也就二十几块钱。

她对店员说了：“两杯美式，一杯大杯杨枝甘露。”后退回到这家冷饮店在门外树荫下摆着的桌上坐着。

那大叔也跟着她下来，坐到小方桌的对面：“同学，我这儿也没零钱，要不……你先拿着吧！”说着把手里的钱递过来。

苏越凌下意识缩回自己玩着手机的手，说：“没事，您是……来看孩子的吧？”

大叔点了点头。

“他们住宿的……一般应该是两点钟才起床，之前还好，这个学期上面说是要军事化管理，管得挺严的，说是宿舍门口还有人脸识别打卡系统可以直接发送到班主任的手机上呢。”

大叔认真地听着，生怕漏过一点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军事化管理……”

苏越凌等着自己的冷饮，反正也是闲着，于是问：“您的孩子是哪个班的啊？”

大叔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高三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班，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您是外出务工刚回来吗？”

那位大叔下意识低头，然后微微点头。

很快两人的冷饮也做好了，店员站在里面对两人道：“两位需要打包吗？”

“两杯美式打包。”

那大叔也忙回答：“打包。”

苏越凌拿到自己的饮品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大叔有些无措地捏着奶茶的袋子，说：“我那个……电子支付还没弄好，不然我们先加一个联系方式吧，等过两天我那个弄好了还你钱。”

苏越凌摆摆手：“不用了，叔，也没多少钱。我也是高三，和您的孩子一样，这杯就当我请了。”

“那……不行，还是得还的。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或许是为了打消苏越凌的疑虑，他又说：“你不应担心，叔叔只是想还你钱而已，不会打扰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越凌也不好再拒绝：“那好，叔你扫我吧。”

那大叔很不熟练地扫了苏越凌的名片码，苏越凌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拿上喝了两口的奶茶就往学校里走去。她没有接受好友邀请，倒也不是害怕那位叔叔是什么坏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见一面，没想到下午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又看到了他，他的手里还拿着中午买的那杯奶茶。

苏越凌好奇问：“李叔，那个是什么人？”

李叔不屑地回答：“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快有三四个小时了，我听到太太跟他说再不走就要叫保安了。”

苏越凌打开车门走下去，她似乎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中午对他的友好态度感到后悔。

大叔在门外蹲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还佝偻着背，他看到苏越凌先是一惊，然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是你啊？”

“潘辉？？？”苏越凌面无表情地问。

“对！我……我就是想看一眼潘素，就一眼……”

潘辉那张沧桑的脸上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想要证明友好的微笑在苏越凌看来也无比令人厌恶。

苏越凌确定自己的友好对错了人，只留下一个厌恶的神情然后转身走进大门。

只听见李叔在后面用警告的语气对潘辉道：“你可快走吧，老板快要回来了，别自取其辱。”

苏越凌走进客厅，只看到潘素满脸泪痕，应该是刚哭完，周玥正坐在旁边安慰她。

苏越凌只是瞟了她一眼，然后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给蓝菁发了消息，但是直到深夜，蓝菁依旧没有回她消息。直到第二天，她表示自己想要去她那里，蓝菁才回复她最近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苏越凌看着那几个冷冰冰的字只觉得身上一刮过一阵冷风。不过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姐姐说的没错，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也很忙，不该总是去打扰她。”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

苏越凌穿着睡衣开了门，正对上已经收拾好，打扮精致的周玥和潘素。

苏越凌微微皱眉：“什么事？”

“越凌，妈妈和素素要回乡下几天，你自己在家要小心昨天那个男人。不过妈妈已经告诉保安不让他进来了……”

苏越凌打断周玥的话：“万一他悄悄进来呢？”

周玥愣了一会儿，随即用肯定的语气对她道：“不会的！”

苏越凌又看向眼睛还肿着的潘素：“他昨天给你带了奶茶。”

潘素没有说话，而是像是苏越凌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一样，满脸无辜地往周玥身后躲。

周玥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越凌，你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苏越凌只是冷笑着，反问周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离他远一点！”

周玥面上表现出愠色：“越凌！！！”接着下意识观察潘素的表情。

苏越凌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关上了门。

周玥和潘素回乡下了几天，其实从那以后苏越凌也没有在校门口或者家门口看到过潘辉了。

直到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潘辉挡在了她和李叔的车前,李叔急刹车之后破口大骂：“靠！要找死上一边去！！！别特么害人！”

潘素的眼睛往车里看，与苏越凌对视，然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信封：“苏小姐，我要出国了，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潘素。求你了！！！”

潘辉言辞恳切，苏越凌是讨厌这个没有道德感的男人，但是……苏越凌无意间与他那双真诚的眼睛对上，皱了皱眉：“我只负责把信带到苏家。”

潘素满是褶子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谢谢你苏小姐……”

还没等潘辉说完，李叔就把车开走了。

苏越凌回到家之后在沙发上坐着，半个多小时之后周玥带着潘素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帮忙提着大包小包的店员。

周玥微笑道：“越凌也在啊？”

苏越凌目光略过周玥，把牛皮纸信封扔在桌子上：“你爸给你的，他说他要出国了。”

潘素愣愣地看了几秒，随后发疯似的抢过信封，把信封撕碎扔在地上。鲜少直接对着苏越凌破口大骂：“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苏越凌也不惯着她：“神经病！！有本事你去跟你爹说啊，在我面前发什么脾气！？”

周玥连忙制止：“越凌，你少说两句……”

苏越凌撇了周玥一眼：“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要不是你们不敢见他，他能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