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碎

已至鸡鸣四更，驿馆内外除了一些在巡视的人，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在外面。

因为霜降将至，夜间的风也开始有了一些刺骨的触感。

殷有归傍晚的时候就睡着了，所以四更过了一刻左右就醒来了。

他先试着换个姿势从马车里做起来，身上的被褥顺势掉到了地上。身上的温度瞬间下降，让他不禁打了寒战，努力在调整好坐姿之后，弯下腰去拾取。

拿起来拍了拍灰尘，从新裹在身上。

外面还是乌漆麻黑的一片，殷有归试着掀开马车窗口的一块破布，想看看到了哪里，但是刚掀开一脚就能感受到明显的冷冽。殷有归赶紧收手，把被褥裹严实了。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要是有人看到他，估计会觉得他像一个杯子裹着的球，缩在角落里。

自己打量着自己，自己拿自己逗乐，何尝不是乐呢？

外面突然有一丝灯火，透过了马车木头缝隙，直接照到了殷有归的眼睛。虽说不是很强烈的光线，但是在黑暗里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感到不适。

殷有归心想：“看来这里应该是驿站，这个被褥应该是驿站的吧。”

此时他心里还在感激那个给他被褥的人。

毕竟他现在一无所有，还有人会回头垂怜他，那也真是难得。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有利可图，但是还是要感谢一下的。

就这样，殷有归睡不着了。一直就这样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看着马车前的灯火一次次亮起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在见到自己哥哥前活下去，留一口气在。

至少......现在是这样吧......

坐了好久，天还是黑色的，除了稍微有一些淡去，其他没有什么变化，驿站里巡逻的人已经休息了，灯火也不亮了。

看来是已经到了日出卯时了。

可能是坐着的时间久了，殷有归感觉有一些困乏了。但是，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断断续续的对话里，应该是在说可以出发的意思。

突然，门帘的一块布出现了阴影，应该是有人靠近了，但是判断时间太短，还不知道是谁。

直到，门帘被掀开的时候，才出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之前那个少将军？

杜晏：“醒了？裹得和粽子一样。饿不饿？”

这是殷有归第一次直接听到那一位少将军的声音，雄厚之中有着一丝稚嫩。

看外表，面色没有那么白净，一看就是日晒雨淋的肤色，不算是小麦色，但是看着很舒服。

杜晏见殷有归一直盯着自己看，自己也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几眼。以为他没有听见他说话就再重复了一遍，还带上了殷有归的名字。

这一下，直接把殷有归吓了一跳。

面前的这个人，直接指名道姓地喊自己！

殷有归没有说话，撇开眼点了点头。杜晏看到之后，就直接放下门帘离开了。

杜孤一直站在杜晏的身后不远处，导致杜晏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到他，两人之间撞在一起。

还好周围没有士兵，不然估计杜晏的高冷将军头衔不保了！

杜孤揉揉鼻子，“大哥......少将军......好看嘛，我也要看看，昨天还没看够......”话音刚落，就被杜晏给拽走了，连马车帘子都没摸到。

杜晏：“......”

杜晏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没学半点好的，只学会了看美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

杜晏：“那是一个男子，你知道嘛？”

杜孤都没有仔细在听杜晏说话，眼神还在盯着不远处的马车，收不回来了。

刚缓过神，就看见一个大嘴巴子落了下来，直接痛到怀疑人生。

眼神慢慢上移，与杜晏对视了一下。

杜孤：“......”

杜晏：“那是男子，还是皇帝要的人，你我都不能乱来。等回了将军府，再这样，父亲就要给你选夫人了。”

杜孤还年轻，一听到要选夫人就害怕，顿时一句话都不说了，原本还想要狡辩几句的，愣是吓没了。

二人说罢，就进到了驿站里。

士兵都已经起身了，清洗完毕在等着将军发干粮。

杜晏带着杜孤走进去，就看到了所以人排得整整齐齐，在等候指示。

杜晏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杜孤就忍不住了，直接小声嘟囔说道：“果然，一到吃饭时就听话了。这是小狗嘛，还不如我的马驹。”

杜晏听到了杜孤的话，虽然没有全部都听到，但是还是大概明白了意思。他不想多嘴，就只是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发完干粮之后，杜晏偷偷留了一把放在身上。

趁着士兵都在啃干粮，称自己肚子不适，要去方便，就往驿馆的常驻士兵的地方走。

后堂是一些官兵的处所，还有一些常驻在驿馆的士兵的住所。

杜晏到后堂多给了一文钱问一些官兵换了一些柔软的馒头。本来以为会不好说话的，但是好在官兵对他都不陌生，直接叫住了他。

杜晏赶紧回到了自己刚刚待着的地方，和他们一起吃完了干粮就拉着马车上路了。

上路之前，把馒头给车里的人送去了。——此处会有小剧场～

出乎意料，这一路走得很快，本来说要明日才能感到的，这才半日多点就到了。

一队人马走到了未时就看到了京州的城门。

京州是大衍国的都城，还未到城门就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物品和身着奇装异服的少数民族人。

到了城里，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各种的吆喝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都传入耳中。

殷有归在车里把早晨剩下的最后一个馒头，拿出来咬着吃。虽然口感没有早晨的好吃，但是比之前那个干粮要好很多了。

入了城内，到皇城就更快了。

殷有归心里有一些莫名的不安，不知道是因为前路未卜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感觉，反正就是有段又一段急促的呼吸。

守门士兵甲：“见过将军，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了。”

守门士兵乙：“比之前告诉圣上的要早很多，陛下肯定有赏，将军有福了。”

杜晏：“人我送到了，请各位作证。等一会公公到了就直接替杜某交差了。杜某先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说着，杜晏点点头，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扭转过马头，朝着反方向离开。

殷有归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掀开了窗户上的破布，看到了那个迎着黄昏离开的背影。

也不知道，踏进这座皇城，我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咱家已经通报过了，将人送到陛下的书房，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出现了，但是一听口气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在听这人离去的脚步声，还有旧疾在身的样子，走路不适很利索，一重一轻的。看来是老太监了，说不准还是服侍过大衍的先皇的。

殷有归把被褥脱下，叠好了放在马车上，跟着那个公公下了马车，往皇帝的书房走去。

公公：“我姓周，你以后可以叫我周公公。陛下性子有一些奇怪，多顺着一些，少受点罪。”

殷有归：“......”

周公公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殷有归这个年轻白净的样子，只能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可惜啊可惜，这么俊的人，也要遭这个罪。

此时的殷有归，心里十有八九，已经基本看出来这个皇帝此行的目的，还有这个皇帝的作风。

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吧......

但是殷有归没有算到的是，这个大衍的新皇帝赵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自己的破碎才刚刚开始。

————小剧场——我的馒头

杜晏在屋里和众人一起吃完干粮之后，就先行离开了，说是要去喂一下马。

杜孤在一边直接一万个为什么，自己哥哥的一段操作真的就是神奇大陆。

杜孤（os）：“他不会背着我偷偷去看那个美人吧。”杜孤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寂偷偷跟了上去。

杜晏小跑赶到了马车那里。

殷有归看到了门帘布那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不出意外还是见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杜晏：“这个给你！”

说着，杜晏朝殷有归扔了一个米黄色的布袋子，里面放着三个馒头。摸着还是热乎的，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殷有归刚想说谢谢，那个人就已经走了。

但是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头上传来。杜晏把窗户上的破布掀开来，看到了里面的人。

殷有归：“多谢，给我吃馒头。这个被褥是你给我的嘛？”

杜晏没有立马回答，愣了一会，“是的，昨天看你睡着了还在发抖，就从驿馆里给你拿了被褥盖上。”

说罢，殷有归问到了杜晏的名字，杜晏也直接告诉了他。

“哥，你作弊！”杜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一下好了，直接在马车边上就是一场恶战。殷有归在车里吃着馒头，看着外面的斗嘴。

想不到这个赫赫有名的杜少将军，还有这样不矜持的一面。

殷有归看着久了，还是湿了眼眶。

自己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生活，哪怕没有父母也不应该是天涯异地。更何况是生死未卜，只能靠着短暂的念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