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堂之上

两个时辰，杜晏就守在殷有归的身边。

这段时间，大衍朝堂上的纷争日益严峻，眼下皇帝也已经逼到了家门口了，太后也是时不时要杜郁前往宫中叙旧，说是叙旧实则上就是打了一个幌子罢了。

说白了，整个朝堂的局势就是在压迫着杜家，必须要站队，不可中立。

趁着殷有归在休息的功夫，杜晏把堆在安案桌上的信件都拆开来看了。

大部分都是当日战事战况的信件，但是其中还夹杂着部分朝廷的来信，黄色的信纸在信件堆里看着还是很扎眼，红色的龙印也是一样扎眼。

杜晏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

自己从小就一直跟着父亲身边领兵打仗，对这种朝廷的事接触的很少。若是有，多半也是交给了父亲处理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不佳，知道的就更少了。

皇帝的信件也不能作罢，除了用战况紧急来做解释，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理由了去逃避这个问题。

杜晏在皇帝的心里一直都是只擅长兵马之事的人，所以如果不是自己父亲那边不好说通，也不会来到自己这里说这件事。

赵也作为大衍的新皇帝，在辈份上还是要礼让自己父亲三分。但是在自己这里就可以君臣相视，还是要稍微容易一点的。

眼下战事还没有安宁，姚斯和祁盂那里还有一场恶战。

过几日等到物资运来了，杜孤守在军营里，自己再把休整好的三百多骑兵带去支援，有自己去坐镇，多半会好很多。

殷有归身上的伤口很疼，一时半会也没有陷入沉睡。烈酒洗过的伤口，一直会有用痛感，除了忍耐也没用什么好的办法。

殷有归没完全睁眼，眼睛迷迷糊糊地能看到杜晏坐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殷有归实在睡不着，闲着也是疼着，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干，分散一点注意力。

杜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没有听到殷有归说话，余光也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殷有归知道杜晏的听力好，就没有很大声的说话，相较于平时，声调也确实低了一度。

殷有归没有什么力气再大声说话，只能用手去拽一拽杜晏的袖口和衣摆。

杜晏感到身后有拉扯的力量，立马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殷有归。

因为速度太快，殷有归也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杜晏已经回头在看着自己了，手还是没有停止刚刚的动作，把杜晏的一角攥在手上。

杜晏也是不转神地看着他，“难受吗？”杜晏盯着他的眼眸，“还是那里不舒服，出血了吗？”

顺其自然，杜晏的手垂下来刚好搭在殷有归的手背上，温暖的感觉瞬间从手上传到了大脑里。

殷有归眨了眨眼睛，咳嗽了一声说了句：“身上痛，睡不着。你在看什么，脸色不好。”

殷有归试着用了最简洁的话术来描写，希望能一次性说清楚，少说废话。

杜晏：“......”

殷有归看杜晏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就想着起身去把杜晏丢在一边的信件拿起来看看。

刚准备起身，杜晏就拦着他。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冷不冷？”杜晏不想要将殷有归扯进来大衍的朝堂之事，所以一直在试着岔开话题。

殷有归早就察觉到了杜晏的反常，但是没急着拆穿他。之前的几封信件，殷有归也看到了，所以大致的情况心里也是了解。

皇帝的来信虽然是隐蔽的，私下里找人来传的，但是信纸的颜色和红印是躲避不了的，一看就知道。

也不知道是赵也太傻了，还是故意有什么意思。

殷有归其实身上是有一点冷，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之前在被杜晏押送在关扬道上的时候，比这还要冷也能扛下来，所以这一点不算什么。

殷有归：“还好，不是很冷。因为朝廷的事苦恼吧，对吧。”

杜晏听到这话，就知道在殷有归这里根本藏不住事。自己也不是很会撒谎，就算是说了谎话也多半会面红耳赤，漏泄很快。

杜晏叹了一口气，把近来朝廷的情况和殷有归稍微简单说了一遍。

等到杜晏说完，殷有归抬手指了指床对面不远处榻上，说：“帮我那个软垫来，我来教你怎么回信。”

杜晏就算是要找殷有归来帮忙，也没用想好要怎么说，这下就简单多了。

堂堂大衍少将军屈膝蹲在殷有归的床头，拿着纸笔，听着殷有归和他说，自己一字一句都写下来。

“这样不算是参与你们的党派之争，所以不需要担心。我用的词汇也是一些很普通的，是你平日里会写的，所以皇帝也不会识别出来，保证。”殷有归对着杜晏说道。

他刚刚是听到了杜晏无意中的喃喃自语，所以想到了杜晏会担心这个问题，动笔的时候也有一些迟疑。

“其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无处所归的人，任何事和我沾边或者是不沾边都没有关系......”殷有归这一句完全就是心里话，没有看着杜晏也没用管自己的未来，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确实，在殷有归的心里，这一块地方只是别人的施舍，还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才得来的。

这世间多的是没有能力的人，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那个比较不同的一个。若是没有了这个不同加持在身上，自己也许就是死人堆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死尸罢了。

殷有归没有在多说下去，反而催促着杜晏赶紧写完就去休息。

分散了注意力之后，身上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也不知到底是真的不疼了，还是因为自己快要亡于疆土了，最后给自己的错觉。

杜晏没有打算继续写下去，他写几个字就用余光看了看半坐在床头的殷有归。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发呆，一直呆坐着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却也放不下心。

刚刚已经写了大半，剩余的话术都是一些标准的陈述句，老生常谈的一些句子，所以就收拾了扔在一边没有多管。

殷有归看到杜晏把东西都丢在地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不想问，自己瞥了一眼看了一下，就迅速转过眼神继续思考自己的事。

“睡觉，耗了一个时辰多，马上天都要亮了，再不休息，白天如何领兵训练。”殷有归侧过身对着前面说道，嘴里说着杜晏的事，没有看着杜晏的人。

杜晏也是死硬死硬的人，当殷有归和他说去睡觉的时候，自己还要死活熬着不去。

殷有归也懒得和这个死脑筋说话，就自己侧着身慢慢躺下休息了。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了多久之后，殷有归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冷，逐渐陷入了沉睡中。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一大亮了，身边也没有人，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

殷有归靠在床头，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好像没有过去很久又好像恍如隔世。

这几日的朝廷也是很热闹，每一日的上朝对于赵也来说也是一场战斗。

从早晨开朝之后，朝堂上的两派就开始吵嘴，有的时候根本没有将赵也放在眼里，赵也若是当场震怒都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杜郁因为近日的争斗都没有上朝，已经联系好几日都是告病在家。

前些日子，太后以慰问的名义招他入宫，这让杜郁一时也没有办法。

太后设了座椅，摆明了来意，说来说去还是不离开本意。

其实，杜郁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但是碍于皇帝的情面，再加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头征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要靠着皇帝。

若是在明面上就参与了太后一党，战场上刀剑无言，出了事也只能自己忍。

但是毕竟现在的仗，还是为了赵也的疆土，一时赵也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这一场战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若是输了，赵也就有很明确的理由来收回了杜家的兵权，收为自己所用，就不需要杜家的势力的，但是比直接招收要多花点功夫；若是赢了，一切还说，还可以以此来与赵也抗衡。

太后那里，杜郁已经有了要加入的意思，但是没有在明说。

一来，杜郁不清楚，太后身边是否有皇帝的人；二来，杜晏还未来信说，所以不可轻举妄动。

杜郁虽然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不佳，但是好歹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到头来没有陛下或者太后的认可，在世间他们还是杜家的人。

此前，杜郁后来的妻子有一个孩子，是个闺女但是年少夭折。无论他们怎么留住和治疗，还是失去了，闭目在了腊月的雪天里。

也许这就是杜郁没有遵守诺言的代价，所以之后她和他之间再也没有诞育子嗣了，就算是见面也不会多说什么，说到底他们之间还只是政治的关系。

杜晏和杜孤与自己也越来越疏远，一直到最后杜郁仿佛觉得自己什么都有过，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除了自己上的战友还会来看看自己，剩下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和院子里前妻种下的枇杷树依旧年年结果。

有树依旧开，却无心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