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冤家路窄

徐立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花坛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广场另一头的公交站牌后面，此刻正倚着柱子大喘气。

贴着大腿根传来两下酥麻感，徐立阳吓了一跳，倚着柱子的手下意识松了松，整个人都顺着柱子往下滑了去，坐到地上的时候才感觉到腿根处有些硌得慌，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阵酥麻是手机振动传来的。

知道他手机号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能给他打电话的人半只手都用不完，想到这电话可能是奶奶打过来的，徐立阳忙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

“奶奶。”徐立阳快速调整了因为快速奔跑而有些喘的气息，冲电话那头道，“怎么了？”

“你在哪儿啊？”罗秋瑛有些着急的道，“我找不见那个店了，就那次你爷生日咱去吃的那个什么仙鹤楼？”

“是醉仙楼。”徐立阳纠正她。

“对对对，就是这个楼。”罗秋瑛喊道，“哎，我咋没找见呐？你快过来给我们带带路啊，一群人都饿疯了。”

徐立阳冲电话那头的罗秋瑛道了声好，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从站牌中间的空隙里探了半个头出去往广场里面望了望，确定没再看见孙思雨和迟帅后才掉头沿着公路往广场后面的美食街走去。

他并不关心刚转校不久的迟帅怎么会跟校花孙思雨一块儿逛广场吃雪糕，他比较关心的是孙思雨的那句话。先不说迟帅，孙思雨肯定看到他的表演了，看到了多少却难说，他不希望周一一到学校发现全校都知道他穿这身丑衣服跟一群五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老太太又蹦又跳的事。

想到这儿，徐立阳拧了拧眉，脸色在日头的照耀下显得越发苍白了些。

来参加表演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虽然承办方也有封红包，其中也不乏领着养老金度日的，但大多人也跟罗秋瑛一样，膝下后一辈给一分花一分。

醉仙楼在滨江路这一片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一家中餐厅了，不少结婚的年轻人也喜欢在这里包席面，但对于这么一群老年人来说，消费水平自然还是有些高了。

徐立阳上一次来醉仙楼还是爷爷没有中风那会儿，爷爷年轻时候当过解放军，老年后倒是每个季度都有些补助，那会儿爷爷正好过生日，奶奶便提议来这里消费一把。

徐立阳带着众人准确的找到了醉仙楼，进去之前他拉住兴冲冲准备往里走的奶奶，小声道，“这儿会不会贵了？”

“吃了再说。”罗秋瑛不怎么在意的摆摆手，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红包，“AA呢，又不是我请客。”

徐立阳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跟着她一块儿往里走。

这会儿正值饭点，再加上他们表演后又去承办方那边领了红包，还寒暄了一会儿，中间没找到地儿又耽误了一阵，这会儿包厢已经没有了。

“其实大厅也挺好的，”穿着一身齐膝短旗袍的服务员拿着菜单笑容可掬的站在一旁劝说道，“热闹，你们人多气氛才足，包厢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看也成，就大厅吧。”有个稍年轻些的阿姨道。

有人起了头，众人自然跟着附和，服务员立马高高兴兴的把一众人领到了靠门口的一个能坐十来人的大圆桌，“这儿靠门口，空气好。”

虽然大伙对坐门口并不怎么满意，不过听了服务员的话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了，纷纷把表演的那套行头放到了旁边的空椅子上，找了位子坐下了。

徐立阳自动自发的挑了个背靠过道的位置，一会儿服务员上菜撤盘的忙不过来，一桌人只有徐立阳年纪最小，总没有让长辈们搭把手的道理。

这次演出跟以往的商业演出不太一样，除了红包比以往更丰厚一些外，承办方毕竟是政，府，大家平时练习的也比往常积极，临上台都还挺紧张，表演一结束绷紧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这会儿一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服务员放了两本菜单到桌上，徐立阳把自己手边的一本推到年纪最长的刘奶奶面前，“刘奶奶点吧。”

几个人推来推去，最后干脆决定一人点一个凑够数就行。徐立阳趁着众人七嘴八舌的点菜，自己则拿着背包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这身衣服实在有些扎眼，打一进门大厅里便有不少客人看向他们，老头儿老太太们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高兴，是他们表演的荣耀。

徐立阳可不这么认为，他虽然答应了奶奶跟着他们学，也答应等自己学会了就接替奶奶的工作教导其他人，可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和抵触。

徐立阳换好衣服出来，一桌的人已经点好菜了，服务员收了菜单刚离开。

醉仙楼的菜品不错，价格也好看，服务也挺周道，就是有一点不好，小吃和茶水是全自助的。

徐立阳作为最小的晚辈，又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这些活儿自然就落到了他肩上。

他跟服务员要了个挺大的托盘，到自助茶水区拿了个空水壶接了一满壶茶水端过去。桌上有人想喝橙汁，徐立阳又跑了一遍接了几杯饮料过去。

只是端着托盘往他们那桌走的时候，在距门口的走道上就碰到了熟人。

这个熟人也算不得多熟，徐立阳跟他也就做了一个月的同桌而已，他们之间的对话次数加起来估计也就刚好够一双手的数量。

但徐立阳还是怔住了，他想到了半个小时以前，自己穿着那套红黄相间的丑陋演出服坐在黄果树边的花坛上被迟帅和孙思雨撞见的场景。

迟帅原本正低头跟孙思雨说话，他们离得其实不远，可徐立阳因为紧张所以也没细听他们在说什么，只低垂着脸打算快步从他们身边经过，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他们。

孙思雨是立人中学的校花候选人，为什么说是候选人呢，因为她跟高三文科班的美女何雯婧在学校的人气不相上下，最后贴吧投票并列第一，校花的头衔自然不好只给予一个，干脆就都不给，两人通称校花候选人。

迟帅刚来立人中学的时候就听朋友提到过这两位美女了，他对比自己年纪大的不感兴趣，所以就直接朝跟他同龄同级的孙思雨下手了。

只是这孙思雨看着漂亮，骨子里倒还挺清高，约了好几次都没约成，迟帅都打算放弃了的时候，孙思雨又答应了他的邀约。

迟帅以前不是这个片区的，所以对这边的地理环境也不是很熟，把人约出来也就看看江景逛逛街看看电影，临到饭点了他原本是想带孙思雨去吃牛排的，女生嘛都虚荣，特别是十七八岁的女生，个儿顶个儿的崇洋媚外。

迟帅都在手机上看好一家装潢和评分都不错的西餐厅了，结果人孙思雨偏偏是不一样的烟火，她说她想吃中餐。

中餐也行啊，美女发话，迟帅当然没有异议，立即退出手机搜索了附近点评不错的中餐馆，排行第一就是醉仙楼三个字。

他一拍大腿，就这家了。

路上的时候他就在评论圈儿里做了功课，知道这家店的招牌菜是什么，所以两人进门的时候迟帅便得意洋洋的开启了吹嘘模式。

“这家店的酸菜鱼是特级招牌，据说品牌效应已经六十年了。”迟帅边说边回忆，“那会儿我爸都还没出生呢这店就火起来了，一会儿咱们尝尝这道菜吧，说是汤拌饭特别妙。”

孙思雨一边跟着他往店里走一边低头摁手机回消息，连回边点头，“你看着办吧。”

“还有石锅豆花也不错。”迟帅继续搜罗记忆库，“嫩而不油，铺点儿杭椒末儿在上面，带点儿微辣爽口又开胃……”说着说着倒把自己给说馋了，他吸溜了下舌头，突然想到好多人似乎不喜欢吃豆花，忙侧头去问孙思雨，“你吃豆花吗？”

孙思雨眼皮儿都没抬一下，“不吃。”

迟帅：“……”

就在他绞尽脑汁打算再向孙思雨推销推销豆花这个好东西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虽然这道身影的头垂得很低，而且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走得也很快跟后面有条狗正在疯狂撵他似的，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简单的短袖T恤和发白的牛仔裤，可迟帅记忆力惊人的大脑还是在一瞬间之内做出了判断。

这人不是他的同桌徐立阳吗？

“哎……徐立阳！”迟帅的嘴永远比他的大脑快那么半秒。

徐立阳端着一托盘的橙汁正急步从迟帅面前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徐立阳发现迟帅正高高兴兴的跟旁边的孙思雨说着什么，他松了口气，迟帅应该没有看见他。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到底，身后一记喑哑的男声便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徐立阳认命的闭了闭眼，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