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足少女

荒凉的北方冬季校园里，桦树是常见的绿植。这种植物生命力顽强，在干旱贫瘠的地方也能形成大片树林。

附中的这片桦树林，枝叶扶疏，树干修直，像正值青春的学生一样姿态挺拔优美。

在学校偏僻角落的桦木林很少有学生来。此刻，池睿阳靠在树干上，用鞋子拨弄着脚下和雪粘腻在一起沤得腐烂的枯叶，一边等着什么人。和他同行的几个人或蹲在小土丘上，或靠着掉着白灰的颓墙，围成了吞云吐雾的一个小圈。

“阳哥，就是这小子。”

林鹏扭送着个瑟缩的男生推到小圈子的中央。男生低着头，脸上是还没褪尽的乌青。

池睿阳上前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口中送出的烟扑了他一脸。

“上次在化工厂打架有你吧？”

男生摇了摇头，不去看他。

“你把我当傻X了？上次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是附中的。附中的跟二中那几个渣滓混，还想跟他们一起打我？”

男生梗着脖子，看着不服气的样子，抖动的双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池睿阳看着他的样子乐得露出了小虎牙。

“别再让我看见你跟二中那几个混一块，不然我会像打他们一样打你知道吗？”

除去池睿阳张扬的橘发，单看他的五官是乖巧又漂亮的，尤其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配上小虎牙，唬得不熟悉他的人真以为他是什么温和的好孩子。

面对这张刻意卖乖的脸，再想想上次池睿阳确实没对他下什么狠手，男孩终于低声道，“知道了阳哥。”

池睿阳敛了笑容直起身子，“知道了就滚吧。”

“就这么放过他了？”林鹏望着男生的背影不解道。

池睿阳刚想开口，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被烟呛得猛咳不止。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地打量着过来的人。

桦木林地方偏僻，雪地泥泞，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里是池睿阳他们一行的“秘密基地”，所以很少有人不识趣地来这里触霉头。

穿过树林的池云泽好像没看到那些不友善的探寻目光一样，径直走到池睿阳面前，两根手指夹出他指尖的香烟，顺手丢在了地上用鞋底捻灭。

原本分散的几人都往这边聚了聚。

这是，新来的给自己找场子想挑衅？

池云泽无视蠢蠢欲动的几人，自顾自地卸下肩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薄膜封着的金黄色烟盒，塞到池睿阳手里。

池睿阳捏了捏手里的烟盒，消化了一下他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艰难地理了理思路，“什么意思这是？”

“抽这个吧，好一点。”池云泽简短地回答他。

池睿阳嗤笑了一声，把那盒烟又还到他手上。

“不用，配不上。”

说罢又挑衅似的重新燃起一支，将池云泽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弥散的烟雾中。池云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不出什么表情。

池睿阳被他盯得隐隐发虚，勾了勾手指招呼着身后的人，“既然有人想待在这，那我们走吧。”

却在路过池云泽时被攥住了手腕。

“你有病啊“，池睿阳想甩开他的手，才发现这哥劲大得吓人。池云泽只是松垮地圈住他的手腕，给他留足了活动的空间，池睿阳却连想抽出手都办不到。

意识到这点之后，池睿阳心里闪过无数句打码的脏话。这人真是他的克星。

“欸我去，我说你也太嚣张了吧一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以为你还在京城呢少爷？”林鹏几个作势要围上来，被池睿阳挡住了。

池睿阳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虽然他不在乎池卫军怎么想，但以现在池卫军对池云泽的态度，要是他们真的打起来，池卫军一定会找他麻烦，他不喜欢麻烦。

池睿阳看看固执地攥着他的那只手，只好示意林鹏他们先走。

直到桦树林里只剩他们两个，池云泽才松开了手，固执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他手心。却被池睿阳扔到了地上的残叶里。

“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池睿阳被他的莫名其妙搞得心烦意乱，”你tm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天神吗？来拯救失足少女？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池云泽弯腰拾起被泥水弄脏的盒子，掏出纸巾细致地擦拭干净，塞到了池睿阳的外套口袋里。

“我是你哥。”池云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

池睿阳从小没出过他们的城市，更没去过首都。所有他很好奇，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像池云泽一样神经。如果是的话，他一定选择在这里老死也不出去。

池睿阳几乎失笑，他熟练地拆开薄膜，当着池云泽的面点燃一支。

点点火光撕裂黑暗，绰影摇曳。

池睿阳沉沉地吸一口时，烟头的一点暗红的火光刚好够映亮低垂的眼眸。他浅浅地咬着烟蒂，浓密的睫毛被青白色的烟雾熏燎得微微轻颤，被烟勾出来的泪珠将落不落地盈在眼眶里。

“可以了吗？”那双微红眼睛的主人抬眼看着池云泽，“我能走了吗？”

池云泽没动也没说话。他看起来有很多话郁结在心里，池睿阳却并不关心，他只想离他远一点，最好保持一种陌生人的距离。

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

像死了爹妈一样生活，池睿阳已经认了。偏偏又冒出来一个像爹妈一样想管着他的所谓“哥哥”，池睿阳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认了。

池云泽踏出校门的时候，附中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街角处晦暗的路灯下，几只飞蛾围着一闪一闪的灯泡在盘旋。灯柱周围还围着五六个人，看到他出来，互相使了个眼色。

池云泽瞥了一眼，除了年纪稍微小一点的二中学生那个上次在化工厂见过，看其余人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些游荡在附近的地痞流氓。高高壮壮的样子，袒露的臂膀处是拙劣的刺青，看着确实比二中那几个毛头小子唬人一点。

“这也不是池睿阳那小子啊？”其中一个啐道，“李赫轩，你不是说今天一起收拾池睿阳的吗，诓我是吧。”

李赫轩忙掏烟陪笑道，“哪能诓你啊黄哥，这是池睿阳他哥，收拾他是一样的。”一边又咬着牙从钱包里拿出钞票塞在几人兜里，“请哥哥们吃饭，帮帮小弟的忙。这小子比池睿阳还嚣张。”

“真的假的啊？”黄才怀疑地看着他，“看着很斯文的样子嘛。”

李赫轩撸了撸上衣，给他们看胸口处的闷青，“真的黄哥，你看他上次给我打的。这小子手黑，专挑不显眼的地方下狠手，别看就这么点青，其实疼着呢。”

“这不趁着现在收拾收拾，以后和池睿阳一样嚣张，咱们就都别混了。”

“就是就是，黄哥，别犹豫了，收拾不了池睿阳还收拾不了他了？”

黄才知道，这几个是不想把兜里的钱再还回去才这么怂恿拱火。但是真要收拾这小子，他还是有点忌惮池睿阳。

几人正拱火的拱火，犹豫的犹豫，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商量好了没有？到底打不打？”

黄才扭脸才看到池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身后，好像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语气中是隐隐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