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良夜

这里是污泥，池云泽一直都知道。他的弟弟是泥沼里的荷花，他也知道，并且坚信。他不能淹没在这里，也不该淹没在这里。

池云泽不会奢求他出污泥而不染，很少有人出生就是“坏小孩”，池云泽自觉，如果当初被留下来的是自己，他不会长得比池睿阳好多少。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带了一身的刺，却还在黑暗里找到了能容纳自己柔软和希望的色彩，这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池云泽并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契机，他总以为应该再等等，等他能独立生活，独当一面，等他真正成长起来，除了希望之外，能允诺那个可怜的孩子点什么的时候，会是见他的时候。

但是那个攥着糖纸的男孩常来入梦，池云泽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明白，不能再等了，他应该用他的绵薄之力，为血脉相通的另一个灵魂做点什么，哪怕是微小的改变。因为他叫他一声“哥”。

池云泽清楚，灵魂不安时会诉诸暴力，好像血色是保护自己的底色。但是拳头或者暴力都无法真正抚平内心的空虚和不安，只有细水长流的爱可以熨帖皱巴巴的灵魂，润湿了，再烘干抚平。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更希望池睿阳能知道，他的路不该止于此，天地广阔。

所以他回来了。故意跟小弟弟打了一架之后，他就被“遣送”回来了。

“再怎么养还是烂人一个”，他继父这么评价他，“白眼狼，养不熟。”

继父看不起他他是知道的，所以连姓都不让他改。他身上终究流着那个烂人的血，继父瞧不上。

他的存在一直就是继父心里的刺。原本郎情妾意的恋人，因为池卫军的横刀夺爱天各一方。多年后形势扭转，曾经处于上风的池卫军被生活按到了泥泞里，昔日的恋人摇身一变成了有钱的“救世主”，邱琪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带着舍不下的孩子，和他远走高飞。

兜兜转转似乎迎来了圆满的结局，意气风发的男人夺回所爱，还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除了池云泽这个突兀存在，一直在提醒他作为男人连爱人都护不住的不堪过往。他是他的耻辱的见证。

那通电话之后，邱琪偶尔良心发现还是会给他打钱，池云泽却没收过。离开了那个家，从前看清但没敢正视的问题也都逐渐清晰明了，他原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池云泽课余接了几个晚上的家教辅导，池睿阳说他“卖身”的话，还是有意无意地刺到了他心里。那些话也让他惊醒，纵是生活如此，也该有点别的自己可以挣的出路。一味的向下总有一天会落入深不见底的欲望的深渊。

好在池睿阳终于知道学习了，也很久不打架了，他有些许的欣慰。池睿阳每天早上能跟着他按时到教室，虽然常常把早自习用来打盹。即使这样，班主任也对他的进步欣慰不已。池云泽都有点同情这个一心为了学生但是收获寥寥的老师了。

池云泽把东西搬到了池睿阳同桌的位置上，于是他原本的同桌被极限一换一，坐到了讲台旁边的“雅座”。

两个人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后，班上女生活动颈椎的概率都大大增加了。

小小的出租屋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至于是找不到两室的，还是池云泽压根没想找，池睿阳并不关心，也懒得想。

池云泽曾经随口提起可以把大床换成高低床，或者两张单人床。池睿阳也总是敷衍回应“哦，好，找个时间去买。”然后就没了回音，这个提议也被长久地搁置下来。那之后他们也路过家居市场几次，却谁也没有提出进去转转。

于是很自然地，两人各占一半，互不打扰。至少没睡着的前半夜是这样。

池睿阳经常在黑暗中闻着他哥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香气，感觉到他呼吸平稳之后，偷偷牵住了池云泽的手。

牵手的安稳让他逐渐戒掉了开夜灯的习惯。

池云泽发现了，只要池睿阳晚上偷偷跟他牵手睡觉，白天就会变得近乎心虚的温顺。这个发现让池云泽心软了一软，他弟弟有种毛绒绒的可爱。像动画片里的小棕熊，池云泽这么想着，就给他买了一个棕熊玩偶放在枕头边。池睿阳嘴上说幼稚，还是时常搂怀里睡。

又是一天晚上。池云泽家教完回来，池睿阳像往常一样醒着等他。只是这次他抱着棕熊玩偶眼巴巴地盯着池云泽看。

“怎么还不睡？”池云泽揉了揉他的脑袋。

池睿阳有意无意地把腿伸出来夹着被子的一边。他只穿着内裤，一条腿又长又白，匀称漂亮，池云泽多看了几眼。

“哥”，他听到池睿阳低声说，“我的嘴也很软，你要不要试试”。

要命。

夜色里，池睿阳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语言露骨直白，他只穿着松垮的背心，一双狐狸眼单纯无辜地看着他，眼里却满是侵略性。

池云泽俯身吻了上去。大概是被冲动烧坏了脑子，他突然很想听他弟弟叫。于是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池睿阳果然轻轻闷哼了一声。

好听。

弟弟是个极品。腰细腿长，情欲上头的时候会微仰着头露出细嫩的脖颈。池睿阳挺腰迎合池云泽的“冒犯”，左手撑着床，将右小臂挡在眼睛前。

池云泽腾出一只手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条暗红色蕾丝花边的丝带，细致地替他系在眼上。

池睿阳透过暗红的丝带看到他哥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用牙齿卸去了他腿上包裹着的最后一丝伪装，舌尖温润，轻舔过少年紧致白嫩的腿根，惹来一阵轻颤。

细微的电流由舌尖递至腿边，从下而上，由内往外地在年少的身体里穿行，将酥麻感渗入骨髓深处，又在唇齿相接，呼吸共振时，变成两颗心脏的巨大轰鸣。

池睿阳把骨节分明的指节插在了池云泽柔顺的头发里，咬紧牙齿忍着不发出声音。池云泽却更加周到卖力，直到听到暧昧的音节从齿间泄出，“服务者”才满意地放缓了攻势。

这样的夜晚以湿透的发梢，汗淋淋的床单，暧昧私密的吻和低语结束，池睿阳从身体到心里，都彻底地缴械投降。他贪恋这样的温柔乡。

池睿阳又一次在早自习打盹之后，池云泽把他戳醒，丢过来二十个单词，“下课之前背完”。

池睿阳体力不济，依旧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眼皮都没抬，“要不是你昨晚上。。。”，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池睿阳警醒地看看四周，好在没人听见，又趴回桌上，话锋一转，“背完了有什么奖励吗？”

“今晚可以牵哥哥的手睡。”池云泽在嘈杂的早读声里跟他咬耳朵。

池睿阳耳朵一下子红了，把头埋在立着的英语书里。

他从来没有在睡前去牵过他的手，他知道池云泽不会拒绝，但是他把这当作是自己的“秘密”，从中偷来隐秘的欢喜。

却在今天发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池云泽面色如常的看书，一边腾出左手刮了刮他泛红的耳廓。

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大胆一点，池睿阳从书里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看向哥哥，“那。。那要是背完了，你今晚能不能。。”

“可以。”池云泽立马回应道。

他其实只是想问能不能抱着他睡，但是他哥可能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捏了捏他的手。

弟弟就是好骗，小时候给他一颗糖就能引诱他说很多话。但是弟弟现在长大了，就不能只给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