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会所

破败的老城区有栋两层楼高的高端会所，金碧辉煌的装修在水泥灰的建筑里异常乍眼。会所表面上是家ktv，但是池睿阳知道那里是进行情色交易的地方，再具体一点是男人之间的情色交易。这里胜在偏僻，想玩的男人在这里不会被熟人看到，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池睿阳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时候他才刚上初一，池卫军的牌友在外面烟雾缭绕的时候，喊池睿阳过来添茶跑腿。盯着他藏在宽大校服下的腰身，和青涩干净的脸，秃头男人叼着烟神秘兮兮地跟池卫军咬耳朵。

“老池，我知道一好地方，能让你立马挣到钱。”池卫军正输得抓耳挠腮满头大汗，哪里经得起这种撩拨，“什么地方，快告诉老哥啊老魏，别卖关子了，你老哥输得快卖肾了。“

老魏看了看走远的池睿阳，转了转浑浊的眼球，靠近池卫军道，“老城那边新开了家夜悦会所你知道吧，你把阳阳送过去当服务员，那工资，高得没边了都。”

池卫军被烟熏得迷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说真的假的呀，新开了个会所我倒是知道，但是当当服务员，那工资能多高。”

老魏附在他耳边报了一个数字，池卫军被烟熏的半眯的眼睛都睁圆了。瞥了一眼池睿阳的身形又迟疑道，”那儿能收未成年吗？“

”我认识人啊，帮你松动松动“，老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到时候你记得要先还欠我的钱。"

打麻将的场子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那群人走后，池卫军就开始砸门。

“小杂种，白吃老子多少米，送你去当当服务员怎么了。”

池睿阳把门反锁，靠在门背后拼命抵着门。夜悦是什么地方他听同学说过，那里的小男孩明码标价，都卖艺了哪能不卖身呢。

门外池卫军还在骂骂咧咧，“你他妈要是个丫头多好，早就能出去卖养你爹了。这就是出去让人摸摸的事儿，又不掉你一块肉。”

”你不出来也行，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明天你也别想去上学了。“

十三岁是池睿阳最屈辱难受的一年，最后他是被池卫军扭送到会所的。

那时候他还太小，身上还没有跟池卫军对抗的力气。他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带着紫色花纹的白色衬衫当“工作服”，经理扫了一眼他的腰身，就跟池卫军定了三个月的合同。

池睿阳每天下课后得端着酒游走在各色包厢里。忌惮他的未成年身份，那群人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被喝醉酒的男人搂腰摸屁股都是常有的事。还会有男人把他揽在怀里，醉醺醺地喊着要包夜，要包养他。他每次下班是在凌晨，换完衣服之后会在卫生间吐一阵才回家。

那时候起，他开始厌恶自己这张脸，也打心底里想杀了池卫军。

再一次被油腻的男人强行舌吻之后，池睿阳躲在卫生间里用碎酒瓶的玻璃渣划烂了自己的脸。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送给你们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不行吗。

池睿阳被包着脸送到了医院，从此再也没有踏进夜悦的门。会所没必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雇佣他，池卫军看着他发疯之后，也不敢再逼他，毕竟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用衣服挡着他的脸上救护车的同事，叫宋旭，比他大三岁，已经不上学了，在夜悦当上了领班。那是为数不多的对他一直照顾有加的同事，所以池睿阳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

突然的一个下暴雪的下午课间，宋旭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池睿阳终于听清他的意思了。最近夜悦新来了个服务员，卖酒销冠，重点是跟他长了一样的脸。池睿阳打听清楚了他的上班时间才挂了电话。

池睿阳骑车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本能的抗拒，还是宋旭迎了出来。

“阳阳，我刚外派回来就看到了，吓死我了，还以为。。。”

“还以为是我？”池睿阳笑着帮他补齐了这句话。

宋旭连连摆手，“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

宋旭给他领到一个包厢门口就去忙别的事了。隔着包厢门上的玻璃窗，池睿阳看到灯红酒绿的色彩下，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露出窄窄的一截腰线。他架着一副斯文眼镜，端着酒杯和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碰杯。少年仰头将酒一口一口送到嘴里的时候，中年男人贪婪地盯着他吞酒的耸动的喉结，天花板上的一缕橙色的光影正巧打在白皙的脖颈上，衬得更加诱人。

池睿阳无心欣赏这幅诱人的光景，他只知道，池云泽顶着跟他一样的脸，做着他曾经最恶心最想抹掉记忆的事。他拼命想隐藏的不堪，被池云泽无限放大了。

池云泽喝得脚下发软的时候，中年男人伸手想揽他，被池睿阳的胳膊拦住了。中年男人也愣住了，这么极品的脸居然有两个，要是能都收进怀里。。。

池睿阳没空跟他纠缠，给了他太阳穴一拳就拖着池云泽的胳膊出了包厢。

池云泽脚下发软，趔趄地被他拖拽着抵在了楼梯口，紧急通道的大门阻隔了那边所有的喧哗声。

黑暗中，池云泽半垂着睫毛看着他，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许的迷离和落寞。大概是喝了不少酒，池云泽卸去了平日淡定从容的伪装，红着眼角委屈地盯着粗暴对待他的人。

“你毁了我一笔大单。”池云泽喃喃道。

原本还生气的池睿阳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无奈地勾起了嘴角，“你TM什么钱都挣啊。”

池云泽点了点头。池睿阳盯着他的眼睛，戏谑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高贵，原来你比我还下贱啊哥哥。”

一颗泪珠从池云泽暗沉的眸子里滑落，砸到了池睿阳拽着他的手背上。

池睿阳转身要走，原本迷迷糊糊的池云泽却忽然拽上了他的胳膊。

“不要走，陪陪我。”

池睿阳看着他从兜里翻自己的钱包和几张纸币，把它们通通塞到自己手里。几张现金还团着团，应该是客人刚刚给的小费还没来得及规整。

“都给你，不要走。”

月光皎皎下，池睿阳忽然觉得他哥比他脚下的那团影子还要卑微。他们的关系实在不算亲近，在池云泽转来之前，从小到大他们也只见过一次，所以池睿阳只当他的话是醉鬼在发疯呓语。他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被人需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