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留宿

江宁打完电话，喝干了从茶叶堆里榨出来的最后一口茶，似有所感地一回头——那只大金毛不知何时从安置它的储物间里滑了出来，嘚嘚瑟瑟地溜达到了江宁背后，一屁股顿在客厅地面铺着的毛毯上。此刻正耀武扬威地甩着它的大尾巴，哈喇子从皮松肉跨的嘴角源源不绝地嘀嗒到地毯上，还冲着江宁直眨巴眼。

眼神倒还挺真诚。

江宁看着这条一边犯浑一边卖萌的狗，忽然想起了那么一句老话——正所谓，物似主人形。

这时，浴室的门把手嘎吱一转，门才一敞开，温热的水汽混着沐浴露香从浴室里泄洪一般漫开。莫思远穿着背心大短裤，趿着双蓝色塑料拖鞋，踢踢踏踏地从浴室里那一团白色水汽中钻出来。他前胸的衣料被从脖子上淌下来的水洇湿了一小块，头上还沾着水珠子，耳垂上骚包的银色耳钉也越发显得亮晶晶的。

金毛一听见动静，就转头投回了自家主人的怀抱。

莫思远却完全不领情，浓眉一挑，蹲下来一巴掌拍在狗屁股上：“怎么跑出来了？进去进去，哈喇子淌到处都是。”

江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提溜着狗项圈，将蔫头耷脑的“逃犯”押送回储物间。

“哥，那毛巾用完给你洗了一下，拧干挂架子上了，”莫思远搬了个小板凳蹭到江宁背后坐下，殊不知自己正坐在金毛曾经的“领地”上，“你这么晚还喝茶？睡得着吗？”

莫思远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他一凑近，江宁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味道——那种味道非常强势，是年轻人独有的荷尔蒙爆棚的味道。

江宁笑着把剧本甩回到莫思远怀里：“你管我，本子我看完了，写得还挺好……”

莫思远双手抱拳：“诶～，江兄谬赞。”

江宁：“行了，跟你商量个事……之前你不是说还没找着制片么？我突然想起来，冯叔公司最近好像正好在找类似的本子，要不要拿去给他看看？”

莫思远不傻，听了个音便立马反应过来：“你给冯秋风打电话了？”

江宁一愣，原本组织好的语言瞬间被打散。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忽悠未遂”的江宁心里啧啧地想：小孩大了确实是不好骗了。

莫思远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面皮，十分认真地说道：“哥，我来找你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江宁觉得有些头疼，他与那些个八面玲珑的人处惯了，“帮与不帮”这种事本来都是心照不宣，还是头一回遇着这种一点儿不带含糊地当面揭穿，逼着人家掏心窝子的，“……你自己也总叫我哥，那看见你有难处我想帮帮你不也挺正常么？”

江宁：“况且你以为冯老爷子什么人，我只是把你引荐给他，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看不看得上你这剧本……不然你以为他会因为我这一层关系就给你大费周折贴这么多人力财力进去？”

莫思远：“哥……”

“别在这喊魂了，”江宁一把将紫砂壶塞到莫思远怀里，还有些愣神的莫思远差点没捧稳当，“拿去洗了放餐桌上。”

“诶，”莫思远得令，转念又一想，“等等，我今天晚上睡哪间房啊？”

以前江宁家除了主卧外还有三间卧房，一间被改成了收藏间，一间被改成了婴儿房，还有一间给了保姆。

江宁从阳台回来，拉上了玻璃门和窗帘：“两个选择，客厅睡沙发，去我房间睡地板。”

莫思远：“……”

等江宁洗完澡上楼回房间的时候，莫思远已经乖乖在他的大席梦思床旁边打好了地铺，正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翻阅着一本从江宁床头柜上拿来的书——《新手爸爸育儿手册》。

以前江宁的床头柜上放过一本佛经，现在佛经不知去哪压箱底了，取而代之的摞成一座小山的各种诸如《育儿百科》、《如何教育女宝宝》、《如何从小培养父女情》之类的“科教”书籍。

莫思远“窃书偷读”被江宁撞破，吓得手一抖，然后就像上课看漫画被老师发现一样，欲盖弥彰地“啪”一下将书合上，正襟危坐地抬头看向他。

而当莫思远看见他时，却不知怎么愣了一下，默默吞了口唾沫：“哥？……你洗完了啊？”

“嗯，”江宁只随意瞟了一眼他手上的书，不以为然，手里拎着手串，脖子上还挂着莫思远刚刚用过的毛巾，穿着件宽松的深蓝色丝质睡袍，“你还真睡地上？”

莫思远反应慢了半拍，仿佛是用了些力气才把眼神从他身上挪开：“啊……是啊。”

江宁踱到床边随意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弹了两下：“行了上来吧，真让你堂堂莫少爷睡地板啊？你睡那头我睡这头。”

莫思远：“啊……其实没事，地板挺好……凉快。”

江宁：“上来！”

莫思远：“……啊不不不，我睡了我睡了。”

说完就一转头一蒙被子，背对着江宁把自己裹成了个只露天灵盖的粽子，仿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入睡了。

江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这是……长大了所以不粘人了？